由於足輕隊中的死硬份子的頑抗,夏軍用去了比江戶城裡想像的更多時間來對付這支殘軍,不過好在隨著夏軍中左翼的兩個步團及最左翼的白兵重甲團的相繼加入,最終沒有讓困獸猶鬥的幕府軍找到翻盤的機會……
「恭喜總兵大人,賀喜總兵大人,以一萬擊破三萬,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相比喜形於色的部屬們,剛剛從望台上走下來的楊伯康的表情卻似乎有些格外凝重:「站在上面看不清楚,也不知道眼下各部的損失情況如何?」
機靈的參軍立刻跑出去核對情況,不過毋須他們出動,不一會負責戰時核對繳獲、執行戰場紀律的總監軍傅紹林來到楊伯康的面前:「總兵大人,下官剛剛查了一下,左翼出擊部隊的情況還不知道,但就跟倭人白刃的幾個團來說,損失都不小,其中損失最大的龍驤軍第四師第二旅三團共戰殪二百七十四人、輕重傷二百零二人,六百多人的團損失了近三分之二。其餘如龍驤軍第四師第二旅第二團、龍驤軍第四師第一旅第三團、龍驤軍第一師第三旅第三團都損失在三分之一以上,剩下的也都有一百多的傷亡,只有兩個師的白兵團防護好一些,損失都在一二十人以內……」
剛剛還為夏軍勝利歡呼雀躍的小參軍及一眾中軍、護衛都鴉雀無聲了,是啊,一戰功成萬古枯,殺敵三千自傷八百,能打退三萬幕府軍,夏軍付出的犧牲也斷然少不了的。
「隨軍醫士派上去了沒有?」楊伯康追問道。「殉國的已經救不回來了,還活著的,哪怕缺胳膊少腿,還剩一口氣,都要給本官盡量施救。」
「恕下官僭越。」傅紹林如是回應著。「下官不但把東洋水師和龍驤軍的隨軍醫士都派上去了,還不經大人同意調動鮮軍和琉球軍一同幫著尋找並救治傷員,另外還派快馬通知水師方面調撥藥品和接受傷員。」
「不必請罪,你做得很好。」楊伯康誇讚了一句,也許是覺得光聽己方的傷亡氣氛太過壓抑了,於是話鋒一轉問道。「說說這次的收穫吧。」
「收穫倒是不多。」對於已經漸次換裝全火器的夏軍來說,儘管打垮了三萬幕府軍,消滅了其中至少五六千人,但此戰的收穫還真是拿不出手來。「下官看了看,就現下來說大約繳獲了三四千把倭刀還拿得出手,倭人自造的老式火銃也有二千來支,不過那些弓箭、長槍什麼的全然無用,對了,還俘獲了三十來匹跟驢子一樣的日本馬,死馬也有一千來匹,如果抓緊剝皮剔骨的話,今天晚上倒是可以用來加餐。」
「你這話不實在,那些戰死的倭人身上不是還有些甲胄嗎?」楊伯康不明所以的問道。「遠遠看上去倒也雄壯,這些怎麼不記在繳獲之中嗎?」
「總兵大人還不知道吧,」傅紹林苦笑一聲。「那些普通士兵穿的破爛就不說了,那些遠遠看上去不錯的也泰半是樣子貨,真的能拿上檯面的也就一兩件而已,其他的都是能看不能穿的。」傅紹林頓了頓。「當然有些做工還挺精緻,描金繪彩的,回到朝廷唬人倒不錯。」
「這就不必了。」楊伯康一聽說幕府軍的甲胄比不得夏軍裝備的瘊子甲就興趣缺缺了。「拿回去還白白佔了船上的位置,水師鞏提督知道了還不得說些小話。慢!」楊伯康說著說著腦筋一轉。「咱們以為是廢物,倭人可能還當成寶了,且先悉數收攏起來,交給商館方面,說不定還能從倭人手裡再賺上一筆。」
傅紹林瞠目結舌的看著楊伯康,真心實意的說道:「大人,您不去做商人還真可惜了。」
「昏話,你在童子營怎麼學的。」楊伯康對這位乙卯期的學生一板臉。「聖上當年說的你都忘了嗎?領兵打仗就得跟做買賣一樣,要精打細算,作戰是這樣,軍資輜重也是一樣。」
「師範教導的是。」傅紹林服軟道。「是學生忘了聖上的教誨了……」
說話間,一名騎士快馬而來,翻身下馬後來到楊伯康和傅紹林面前先施一禮,然後跟傅紹林耳語了幾句,接著就聽傅紹林報告道:「陳統制這邊抓了二千多倭人的潰軍,另外還在倭人的中軍帳附近發現了十二位小口徑的佛郎機炮,火藥也有五千多斤,最主要的發了一千多石的白米和幾萬個做好的飯糰子,還有海帶、醬蘿蔔等小菜。」
「白米和飯糰?」楊伯康略一思索便知道這是日軍給自己準備的晚飯,如今卻成了自己的犒賞,頓時啞然失笑。「倒是便宜了我們,讓陳之亮押著俘虜把東西運回來,讓火頭軍把白米煮上,飯糰熱好,海帶和馬肉做湯,打了大半天,想來兒郎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吧。」
「總兵大人,」楊伯康這個征日總兵雖然是臨時職務,但對於隨行的參軍、監軍來說他的肯定將決定自己未來的仕途,傅紹林也是一樣,剛剛在楊伯康面前失了分的他試圖挽回對方的印象,於是再度越權建議道。「戰場頗大,倭人丟棄的兵甲分布更廣,要一一清理怕是還要好幾個時辰,再加上構築今夜住宿的營砦,我軍今日無論如何是無法向江戶前進了。若是幕府乘機重整軍備,我軍雖然不懼,但也是麻煩,不如使尚能一戰之部屬虛張聲勢向江戶開進,或可以震懾幕府,迫使其與我和談。」
楊伯康雖然對傅紹林再次僭越職責有些意見,但這個提議實在切合他的想法,所以猶豫了片刻之後便作出決定:「穆大人,你且去挑選一團兵馬,本官再把身邊這個騎軍配給你,務必要作出大舉進攻的架勢來,不過也不要過於冒進,以免損兵折將。」
傅紹林大喜,一團戰兵也就算了,可騎軍卻不一樣。
須知道,夏軍因為舟船載荷有限,所以此番進攻日本,除了炮軍、輜軍拖曳的挽馬外只攜帶了二十多匹騎乘軍馬,其中還包括了楊伯康和龍驤軍第一師師統制陳柏植兩位大佬的坐騎,剩下的一律只用來傳遞軍令,由此可見,這些戰馬的精貴。
楊伯康下了大本錢,傅紹林自然也要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來:「下官明白。既要給倭人威脅,也不能威脅過頭了,讓倭人將下官這一團兵馬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除之後快。」
「明白就好,」楊伯康揮揮手。「你且去做吧……」
雖然楊伯康給了遍宜行事的尚方寶劍,但是要從久戰脫力的官兵中挑出可用之兵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就算是挑出來了,也總要給這些官兵吃口東西養養力氣的時間吧,所以等到吃過了馬肉湯飯,傅紹林這才組織好隊伍一路殺向已經不設防的江戶城。
「什麼,數千夏寇向江戶殺來了。」通過還停留在戰場周圍的物見,夏軍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進了江戶城。「該死!大政所的車駕準備好了嗎?」柳澤吉平咆哮著,但可笑的是,綱吉和其母親乘坐的馬車還是早幾年從東寧輸入的。「磨磨蹭蹭還等什麼。」
「不能再等了。」將軍綱吉在收到前線失敗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在柳澤吉平的勸說下離開了江戶,但是他人走了,偌大的江戶城卻不能沒有主心骨,於是柳澤吉平自告奮勇的留下來主持大奧的撤退工作。「桂昌院上車了沒有?女御們都上轎子了沒有?這個局、那個局的都不要管了。」和柳澤不同,德川綱條卻是被綱吉指名留守江戶城堡的,因此他儘管極度不滿,卻只能堅守崗位,這不,這股邪氣便撒在了遲遲動彈不得的大奧諸女頭上。「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了她們,讓她們自己去甲府就好了。」
有了天下副將軍的這句話,孌童出身的柳澤自然知道怎麼做的,不一會雞飛狗跳的大奧里傳出了一陣陣的哭聲,但柳澤卻管不了多少了,他一面指揮城內不多的書院番護衛桂昌院和女御們出城,一面向德川綱條道別。
「黃門殿,接下來江戶城就一切拜託了。」柳澤雖然被稱為佞臣,但為人處事的手腕還是很高明的,他儘管知道綱條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但是還是恭恭敬敬的向綱條建議道。「請盡量不要讓夏寇進城,若是實在擋不住的話,想來將軍也不會怪罪水戶大人您的。」綱條冷哼了一聲,還沒有接話,就聽柳澤繼續道。「依在下看來,夏寇主要還是為財而來,只要滿足了他們,事情終究會過去的,若是一味拒絕,導致江戶毀城的話,其實對幕府的威信來說才是更大的打擊,這一點還請水戶大人明鑒。」
德川綱條深深的看了柳澤一眼:「柳澤大人的用心甚好,可是如今江戶城如熟透了的果子,要想夏寇不進城,難,很難呢。」
「還請黃門殿儘力而為。」說到這,柳澤指了指身邊人。「這是曾經跟夏寇交涉過的寺社奉行合福寺道彥大人,水戶大人可以指派他去跟夏寇再次接洽。」
「哦,那是最好不過的了。」綱條看著俯首的道彥,臉色稍微好看一點。「但是只有道彥大人怕是不夠,城外已經亂成一團了,無論夏寇入不入城,江戶町的秩序一定要維持好,否則跟失去江戶城又有什麼區別呢?」
「水戶大人所言甚是。」柳澤也不怕綱條掌握了江戶町奉行所的權力後能做出什麼危害幕府的事情來。「來人,立刻出城把江戶町奉行招來,另外告訴他們,接下來幾日請聽從黃門殿的指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