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武成三年、日本元祿十四年九月十三日,華夏水師浩浩蕩蕩的重臨江戶灣。在過去的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外患暫時消除的日本紛亂迭起,在幕府與諸藩、幕府與豪商、幕府與浪士之間演繹了一幕幕可以為幾百年後的影視作品提供無數素材的活劇———由於諸藩和豪商試圖抵制、拖延繳納軍役金和禦寇貢金,匱乏之極的幕府只好把腦筋動到應募浪士隊的餉食之上,虧得浪士們大多有忍飢挨餓的經驗,再加上還存在從幕府手中獲得地侍資格的希望,因此才勉強維持下來,但救起士氣而言已經到了即將分崩離析的程度。
「好在夏軍又捲土重來了!」幕府中主張維持浪士隊的武斷派得到外敵再度來犯的消息後終於能鬆了一口氣了,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地位需要外敵幫助才能維持下去,不少人還是有些悻悻,於是一個個發出豪言壯語。「無膽的夏寇,如今武藏等國秋收已畢,江戶絕無糧食不足之慮,若是夏寇還打著截斷海運的主意,那就讓他們傻等好了。」
武斷派的對手嘲弄的說道:「夏寇此番復來,兵勢比前番更盛,又豈會單單截斷海運這麼簡單,估摸著肯定會派兵上陸……」
武斷派中人信心十足的打斷對手的話:「上陸?那就再好不過了。一如當年北條氏消滅元寇,夏寇若是敢上陸就正好可以讓幕府大軍乾淨利落的消滅他們。」
「大話!真不知道你們憑什麼消滅夏寇,就憑那些亂糟糟的浪士嗎?」
武斷派的眾人頓時大怒,不過他們還沒有開口,首席老中柳澤吉平突然輕咳了一聲。
鑒於柳澤在幕府中是排名第一的權臣,武斷派再怎麼心存不滿也不敢忤逆這位將軍大人的心腹,因此一個個氣鼓鼓的坐在那裡,柳澤也不說話,只是一遍遍的打量殿內眾人,直到有人坐立不寧了,他才慢慢開口。
「夏寇再來,幕府已處在危機關口,不是鬧意氣的時候。」柳澤能從區區側用人爬到首席老中光一個色相惑主是解釋不通的,其本人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一切廢話都不要說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迎戰的大將人選。」柳澤沒有打過仗,自然不可能在關係幕府命運的戰事中領兵。「關於這個人選,幾位大人可有好的建議。」
柳澤這話自然是問在場的老中和若年寄的,至於其他人顯然是沒有資格插嘴的。
但能做到老中和若年寄的無一不是老奸巨猾之輩,在明知道一旦領兵大將失敗,推薦人將承擔連帶責任,而勝利的結果又會使得幕府最高權力機構洗牌的情況下,誰都不願意做出頭鳥第一個站出來發言。
等待了一會,見到無人響應自己的話,眉頭微皺的柳澤只好沖著自己一黨的若年寄岡部六位藏人長安施了個眼色,岡部長安不得已,只好出列發言道:「幕府承平至今,有經驗的老將已經大多不在人世了,但此戰又關係重大,所以在下建議在親藩中選擇總大將。」
此話一出,眾人當即領悟到其中玄妙,沒錯,根據德川家康遺留下來的制度,親藩是不得干預幕府政務的,也就是說,勝利了,親藩大名也不可能掌握幕府權力,至於失敗了,看著親藩的面子上,幕府也不可能追究。
既然與自己利益無關,當即眾人紛紛同意了這個提議,不過具體到由「御三家」還是「御家門」來出任總大將,眾人還有意見。當然還有年齡、是不是在江戶等一系列因素的限制,於是經過一番爭論之後,最終由不在會議現場的將軍綱吉拍板決定,由領有十五萬石的伊予松山藩藩主、從四品下隱岐守、侍從,時年三十二歲的親藩大名松平定直出陣。
可松平定直也沒有打過仗,單單憑親藩的地位壓住陣腳尚可,但真的決策戰役,任誰都不敢冒這個險的,所以還要給他配屬一到兩名副將,協助或者說代替其指揮。
副將可不是這麼好當的,贏了,光輝是總大將的,跟副將無關,可輸了,因為無法追究身為親藩的松平定直,板子就只能打在副將的身上。正是因為如此,對於有誰來出任副將,評定間內再度出現了難言的沉默。
對此柳澤顯然也有些惱怒,不過他還沒有發火,噩耗先傳來了:「啟稟各位老中大人、若年寄大人,夏寇開始登岸了……」
「該死!」柳澤輕罵一聲,隨即面色嚴峻的點將道。「大井大人,你立刻調動兩隊浪士卻阻止夏寇登陸。」浪士番頭之一的大井大膳立刻領命而去。「榊原伯耆守大人,你立刻持將軍大人的命令去伊予松山藩的屋敷,請松平侍從出陣。」榊原也跟著退下。「至於松平侍從的副將人選,各位大人,事不宜遲,請只管推薦上來,一切責任,將由本官承擔……」
夏軍登陸的地點並沒有選擇江戶町港,這是因為江戶町港雖然距離江戶城較近,但沿途都是各式建築並不適宜大部隊展開,再加上這一時空中江戶灣近海並沒疏浚,平底的日本船或可以暢通無阻的駛近岸邊,但對於有龍骨的華夏船隻來說,動輒有擱淺的嫌疑,因此夏軍只能捨近求遠另選登陸場地。
在前次駛入江戶灣時,夏軍就發現江戶東郊有荒川、隅田川阻隔,很不利於夏軍裝備的重型武器通行,因此此番夏軍最終選擇的登陸場在南郊多摩川以北的荒灘邊。
對於夏軍的抉擇,幕府其實也有預判,因此在多摩川兩岸共計駐紮有兩隊超過三千勢的浪士隊,因此夏軍駛近登陸之後,幕府方面便第一時間發現了敵情。此時,據守多摩川北的浪士立功心切,不待南岸友軍渡河會師便鼓動番頭迎擊。
或許是由於壓制不了浪士的鼓噪,或許是認為半渡而擊是制勝的最好機會,這名番頭最終半推半就的率部前去迎擊夏軍,只是剛剛開到海岸邊,還沒有來得及用少量鐵炮、弓箭對立足未穩的夏軍前哨發動遠程打擊,夏軍掩護登陸的水師炮火就不期而至了。
儘管夏軍的主力巡洋艦等已經被調回國內,但夏軍巡航船上的長炮以及近距離上信報船的輕炮還是給夜郎自大的日本浪士們上了一課什麼叫真正的火力支援。
在夏軍密集的炮火打擊下,這隊浪士很快就在鬼哭狼嚎中化作鳥獸散了。而好不容易渡過多摩川的南岸浪士隊也被失魂落魄的同儕嚇到,不敢輕易進軍海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軍安全的登陸並把大量的軍械物資轉運上岸。
夏軍已經上岸一個多團了,問詢從江戶城中出發的大井大膳才趕到多摩川。一到多摩川,大井就準備揮兵前進,然而他的命令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抵制。查明實情的大井也覺得事情變得棘手起來,不得已,他一面遣人向江戶城報信,一方面派兵守在夏軍炮火範圍之外。
隨著登陸的人員、物資越來越多,夏軍的登陸場漸漸不夠用了,於是夏軍按照預案開始脫離登陸場,向內陸擴張,這就給了守株待兔的大井大膳以迎戰的機會。
九月十四日未半,夏軍前鋒兩個團攜帶野戰炮二寸野戰炮六位向大森方向開進,在小溪吞川一線正面撞上了大井大膳部。從兵力上說夏軍兩個團不過一千三百餘人,幕府軍一個完整的浪士隊就有一千五百人,更何況大井還收攏了另一隊的殘餘,總兵力在二千人以上。但是從火力上來說,夏軍全面裝備步銃,更有火炮六位助陣,遠非只有朱槍、太刀和少量鐵炮、弓箭的無甲浪士們可比的。
因此,想以厚實兵力一舉壓垮夏軍的大井大膳一下子撞上了鐵板。只知道跟手無寸鐵的本百姓、小商人耀武揚威的浪士們在夏軍排銃排炮的打擊下潰不成軍,甚至不能突進五十步之內,即便有極少數血勇之輩奮力拚殺,最終也只造成了夏軍不足兩位數的傷亡。
吞川慘敗和之前的反登陸失利,震動了幕府,幕府不得不在浪士隊和之前徵召足輕的基礎上,全面動員在江戶城中的與力、同心,同時重新召集因為秋收解散的旗本隊,並且把江戶城中收藏的幾門古董佛郎機炮搬出來穩定軍心。此外,幕府還被迫要求各藩駐江戶的武士參戰,由是又拼湊出一支兩三千人的軍勢。
當然這些動作是緩不應急,幸虧夏軍前鋒只是奉命擴充登陸場,並未受命直搗江戶,所以才給幕府最後的整備時間。不過饒是如此,前線失利的傳聞和徵召足輕、同心、旗本及各藩武者引發的騷動還是讓江戶町大嘩。
聯想到夏軍之前劫掠駿府町、火燒伊勢港町、勒索大阪和堺町的種種暴行,不敢逗留在江戶城下的町眾(商人)、本百姓紛紛攜妻帶子逃往外地。
一時間,江戶這座日本實際上的首都,陷入了覆滅前的恐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