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寇的戰船就泊在江戶灣內,一旦上陸,江戶町將直接面臨戰火。」江戶町中一處寬大的民居中,幾十名大大小小的商人齊聚一堂。「一旦江戶町遭到夏寇劫掠,我們中有幾家或許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大部分怕是要血本無歸了。所以,我以為,即便是為了保全你我自家的店鋪,主動為幕府提供軍役金也是勢在必行,更不要說幕府現在已經有了要求。」
「能不能說服幕府部分接受夏寇的條件以換取夏人退兵。」面對高昂的軍役金,部分小商人顯然有些肉疼,因此儘管三井屋的主事人說得花好稻好,但十組問屋(專事包買批發的同業公會)中的小商人們還是試圖另闢蹊徑解決問題。「畢竟戰火一開,輸贏難定,萬一幕府輸了,江戶更要遭到塗炭,不如雙方退一步,再說了,夏人的目的也是開口通商……」
「西衛門老闆的消息落後了,夏寇給幕府的文書說的明白,必須答應開口通商和賠款兩事,」以開發銅礦起家並因此成為幕府御用商人的住友屋如此回答到。「雖然花錢款議,也能解決問題,但幕府的尊嚴何在,所以這一仗勢在必行。」
「都是該死的大阪商人惹出來的事。」幾個商人當下便咒罵起來。「若不是他們挑唆幕府,又豈會把夏寇惹來,如今卻要我們跟著一起倒霉,真是一群混蛋傢伙。」
「這些話都不要說了。」三井屋搖了搖頭。「還是考慮一下如何分配幕府的要求吧,至於大阪和京都方面,他們要支付的軍役金肯定比咱們只多不少……」
「什麼,又要加征軍役金了?」面對地侍傳達的消息,村子裡的本百姓們竊竊私語著,然而在【農民英雄時代】,向幕府越(級申)訴是大部分農人唯一能做的事,可這一次的命令直接來自幕府,顯然以生命為代價的越訴也是無用的。「天呢,這日子怎麼活下去。」
聽了這話,馬上有同伴吐槽道:「這是江戶城裡大將軍的命令,他才不管我們的死活呢。」
有人不甘心的追問道:「那我們怎麼辦?就這麼等死嗎?」
「等死倒不至於,只是要餓幾天肚子了。」事實上,由於江戶中期的農業大發展,有自耕田的本百姓們的生活雖然艱苦、吃不上白米飯,但是雜糧蘿蔔飯還是能管飽的。「就權當是災年吧,否則還能怎麼辦。」
是啊,還能怎麼辦,只好勒緊自家褲腰帶了,不過對於這樣的遭遇,憤憤不平的本百姓們放聲咒罵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倖幸苦苦一整年,眼見得要秋收了,卻連飽飯都吃不上,這個世道沒天理了……」
與明著、暗著咒罵幕府暴政的大名、商人、本百姓不同,對於幕府整軍備戰的命令,有一個群體是極度歡迎的,當然這不是德川家的旗本武者,更不是等而下之的與力、足輕,而是那些在德川家統治下失去主君和領地的浪人們。衣食無著的浪人每日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重新入仕,混一個能吃飽飯的身份,這就為謠言傳播提供了土壤。
夏武成三年,日元祿十四年,七月十二日,當幕府要求旗本及足輕集結的命令下達之後,市面上就瘋傳幕府同時徵集浪人參戰的消息,同時還有鼻子有眼的說道,一旦對夏作戰勝利,參戰的浪人將獲得幕府賜予的最低的等同於足輕的侍的身份。
謠言激起了浪人的極大希望,於是當天就是五百餘名浪人趕到江戶町奉行公所伏地懇請為國出征。第二天謠言進一步發酵,市面瘋傳這五百名浪人已經被幕府接受被重新授予武士身份,這下就引發了更大的狂潮。當日近萬名浪人湧向江戶町奉行公所,甚至還有人到江戶城外伏地懇請,此外消息還迅速向全日本擴散,各地浪人紛紛趕往江戶。
突如其來的浪人潮打得幕府措手不及,但是浪人聚集數量實在太多,一個處置不當就會引起驚天巨變,在這種情況下,老中會議迅速討論出結果,決定順水推舟吸納浪人參戰,虛無縹緲的希望誘使浪人為幕府充當炮灰,以便幕府降低動員力度,將少動員開支。
七月十三日下午,幕府臨時任命了二十名浪士番頭,組建二十個浪士隊,是日,江戶町奉行所通宵達旦徵召浪人入伍,儘管幕府連統一的服裝都沒有授予,但是被吸納的浪人還是興高采烈的跟著番頭、組頭向多摩川邊進軍。
「好了,終於能重新成為武士了。」不少浪人邊行軍邊流淚。「以後有好日子過了……」
「此次與夏寇的戰事關係重大,關係到本藩能不能再興一事,請諸君一定要奮勇殺敵。」在為自己考量的諸多浪人中,有那麼一群人顯得與眾不同,他們就是今年三月間因為松之廊下刃傷事件而遭到改易的赤穗藩的前藩士們。「一切擺脫了。」
「請內藏助放心。」包括多川左衛門、小野寺十內、近藤源四郎等幾十名前藩士齊聲應道,這多多少少引起了邊上一同行軍者的白眼,然而聽說是赤穗藩的人在為御家再興而宣誓,倒是沒有人輕視他們,至於有幕府下級武士組成的軍奉行、軍目付知道情況下也對他們表示了同情和惋惜,不過赤穗藩卻似乎毫無知覺,還在大聲呼喝著。「一定要用武勛來讓幕府知道本藩的委屈,一定要實現赤穗藩再興,一定要處罰吉良上野介……」
「提督大人,這幾天,開到海邊的倭人越來越多了,」旗艦【衡山號】上,東洋艦隊總參軍陶成玉有些擔心的站在鞏天的身後。「看起來倭人顯然沒有答應本朝要求的可能了。」
「保潔兄說得對,本來我們也不想跟倭人議和。」邊上的總監軍譚安呲牙一笑。「倭人就是屬狗的,記打不計吃,若不打疼了他們,和議又怎麼可能真的落實了呢。」
「幾位大人,下官以為,我軍艦隊靡集在江戶灣無所事事,並不是什麼好主意。」離開東洋艦隊三位巨頭稍遠一點的是【衡山號】的艦管帶衛芳。「如今倭人齊聚江戶城外,想來其他地方就空虛了,我們何不避實就虛。」
「衡沖此言正合我意。」譚安越俎代庖的行使著陶成玉的職權。「依我看完全可以,就憑倭人的那些小船,原本就不用著咱們這幾十條大船都待在江戶灣里牛刀殺雞,還不如分路抄掠,看倭人還能穩坐泰山否。」
譚安兩人一唱一和的話,終於引起了鞏天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回頭看向身邊的陶成玉:「保潔兄,參軍處這邊覺得如何?」
陶成玉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參軍處也覺得沒有必要全師困頓於此,這顯然不合當初的預計,至於分兵抄襲,參軍處以為不宜分的太細,以免力量過於薄弱,因此參軍處建議可以縣分出兩支來一南一北尋機抄襲。但江戶灣這邊的倭人要麼不戰,戰必動用大量小船,所以要護衛【衡山號】、【嵩山號】就必須留下足夠多的巡航船。」
「既然你們的意見都一樣,那就這麼辦吧。」鞏天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倭人無心與我議和,所以必須加以殷懲。」定下這個基調之後,鞏天命令道。「讓韓柏率【玉山號】巡洋艦、【珠江號】一等巡航船、【花溪號】二等巡航船、【南河號】二等巡航船及【斗宿一】、【斗宿三】兩條通報船北上;雨芬兄,你率【黎母山號】巡洋艦、【馬江號】一等巡航船、【楠溪號】和【春溪號】兩條二等巡航船以及【昴宿五】、【昴宿九】南下,尋機攻擊倭國沿海。」
「分出十二條船,本隊的力量是不是單薄了一點。」譚安倒不擔心日本人的拼接木船會對鞏天部造成什麼威脅,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畢竟【東運一】他們只是硬帆運輸船。」
「別看【東運一】他們是運輸船,可上面也有大炮。」鞏天淡淡一笑。「比之倭人可是強了太多了。再說我手裡還有兩條二等巡洋艦、二條一等巡航船、六條三等巡航船、四條通報船,倭人想要一口氣吃掉我們,就怕他們沒有好牙口啊。」
二等巡洋艦為三層炮甲板構造,單舷有二十八位長炮、短炮;一等巡航船為二層炮甲板結構,單舷有二十位長炮、短炮;三等巡航船雖然只是單層炮甲板結構,但單舷也有十二位長炮;再加上通報船單舷八位輕炮,武裝運輸船單舷四位輕炮,整個主隊一次可以射出二百多枚彈丸,完全可以達到覆蓋式攻擊的效果。
「提督大人還是不要太過樂觀了。」陶成玉提醒道。「就怕倭人趁夜實施火攻。」
「火攻?」鞏天搖了搖頭。「這裡不是小水溝,我們避無可避,整個江戶灣寬徑三、四十水裡,只要入夜後,船隊退到海中央,以倭人的那些關船、小早之類的平均四節的船速,半夜離港黎明才能到,幾乎沒有趁夜火攻的可能。」鞏天頓了頓。「我倒是擔心分路襲擊的小隊,畢竟各只有六條船,所以,不要得意忘形衝到岸上肆意劫掠了。」鞏天提醒譚安道。「記得一擊就走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下官明白。」譚安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不過這也很正常,按照幕府的體制,各藩的兵力實在有限,又很難聯手應敵,因此他面臨的危險其實有限的很。「下官這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