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驛大捷之後,清軍兵分兩路,一路由四川陸師提督富安率綠營川北鎮、重慶鎮、建昌鎮約一萬五千人沿岷江南下往攻敘州,另一路五萬人由席爾達親率直撲川東,至於桑格則留守成都,為兩路大軍確保後路。
由於康熙派來的督戰欽差就在成都,所以富安部水陸並進,只用了七天就趕到宜賓城下。然而本想兵不血刃接收城池的清軍遭到夏方守軍拒絕,進城勸降的使者被斬首示眾,由此激怒了想在康熙面前好好表現一把進而搏一個封妻蔭子的富安。富安隨即指揮清軍攻城,但此刻城內已經先後進駐夏軍兩師,雙方兵力相差無幾,且夏方又有城池依仗,於是激戰三天,富安損兵折將並無寸進,不得不退回內江一線休整。
席爾達這一路起初同樣是順利之極,那些叛清降夏的州縣紛紛改弦更張,清軍一路行進無非是接收而已,不過行至銅梁,清軍前鋒卻發現當面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鄭軍旗幟。席爾達一開始還以為是何乾所部在虛張聲勢,故意遲滯清軍進軍步伐,所以並不在意,結果致使由陝安、寧夏、肅州三鎮組成的前鋒馬隊在銅梁縣東蒲呂鎮撞上鄭軍主力。
川東的地形本就不能讓馳騁西北的清軍馬隊重現成都外圍一役的輝煌,清軍又遭遇到從湖北調來的、跟隨鄭克臧征戰多年有著豐富反騎兵衝擊經驗的夏軍精銳更,所以儘管鄭軍缺乏足夠的火炮,但是三千馬隊還是一戰盡沒,只有少數逃回清軍本隊報喪。
噩耗讓席爾達從一戰收復全川的迷夢中清醒過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桑額的意見更為高明,但是什麼都有買就是沒有買後悔葯的,機會失去也就失去的,再無追回的可能,不得已,席爾達開始盤算起自己是否有可能再次戰勝當面的夏軍。
根據清軍探馬發現的,夏軍前後共出現八面軍旗,按照這些年交手的經驗來看,席爾達確認自己面前有八個夏軍師,兵力跟遭其擊破的毛洪言部相差無幾,這就讓席爾達犯難了。須知道席爾達原本只有五萬人,之前還喪送了三千馬隊,因此兵力上跟夏軍實際相差無幾,而且龍泉驛一戰讓清軍上下了解了夏軍的頑強,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席爾達還是參戰各鎮都不願意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決一死戰。
東路不能戰,南路又有小挫,於是乎席爾達只能繼續選擇武裝對峙這一條路,同時要求清廷再度追加成本,好讓他以本傷人。與席爾達的選擇一樣,自知道再輸就要輸調華夏朝國運的何乾也不願意冒險打一場輸贏機率各半的戰役,至此川中的形勢在高潮後陡然平靜下來。當然,這種平靜只是假象,雙方都在調兵遣將,不久的將來,勢必要在四川打一場決定雙方力量此消彼長的大戰。
說起來,清夏兩方的調動能力是有差矣的。夏方因為主要兵力都集中在長江沿岸,因此可以輕易的抽調兵力投入四川,而清廷一方因為關山阻隔,所以只能動員陝甘一隅的力量。
陝甘一向是清軍重兵集中的地區,最高峰駐軍曾達十萬,只是當初在與西准格爾軍作戰時遭到重創,此後雖有所恢複,但因為清廷財力的窘迫,所以始終不能恢複到全盛,至席爾達攻打重慶前,僅能維持不足七萬人。
席爾達頓兵重慶城下,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已經從陝甘抽調了三萬軍馬入川。由於陝甘面積廣闊,西北、西部又有準格爾、衛特拉兩部蒙古的威脅,北部又要震懾漠西蒙古各旗,內部還要預防漢回等族百姓起義,因此陝甘總督吳赫抽無可抽、調無可調,想盡一切辦法只拼湊出萬五大軍再度援川。
不過清廷雖然無力在川中投入更多兵力,卻可以在其他地方施加壓力,以牽制夏軍行動。這不,鄭克臧前腳剛切斷清夏間秘密談判,身在北京的康熙已經未雨綢繆的調動了開封、洛陽等地近十萬清軍齊齊向南陽壓迫而來。
面對一觸即發的大戰,鄭克臧立刻作出應對,他下令從廣東、贛南立刻抽調兩個師星夜趕赴南陽;暫駐湖南的龍驤軍第三師則調入川東;與此同時夏廷樞密院還從大戰可能性較低的江淮抽出四個師開赴四川;為了防止清軍聲東擊西,再調江南駐軍一個師及東洋水師麾下龍驤軍第二師北移江淮填補防務……
武成二年、康熙三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日,洛陽、開封兩地清軍於許州會師。鑒於南線陳州、汝州、汝寧等地已經是一片荒蕪、軍糧不宜就地補給,軍輸又轉運不便,因此指揮清軍的征南大將軍、顯親王丹臻決議自方城埡口攻入南陽。
四月初七,清軍萬人攻襄城,不戰而勝後分兵襲取葉縣、舞陽、魯山,卻在三地遭到夏軍小股部隊頑強抵抗。三縣城小,而夏軍又經過改造增厚了城防,並在城內設置棱堡,因此儘管各縣守軍均不超過一個旅,但清軍急切之間並不能立刻攻陷。不得已,丹臻只能各留一鎮圍攻並留萬人維持糧道,主力七萬直撲方城、南陽之線。
清軍殺到方城之下,此時夏軍也做好準備整軍而出。以樞密院樞密使同知身份轉任羽林將軍、湖廣總兵的溧陽縣伯孫有勞選擇了一旅守方城、一旅守南陽,一旅駐防紫荊關預防甘陝清軍,其餘十師之眾在方城城外立營,正面迎戰清軍的戰法,遂於來犯清軍形成對峙。
征南大將軍、顯親王丹臻以魯山、葉縣前例決議先攻夏軍營寨。但是有沙頭市一役經驗的滿洲將官卻極力勸阻,並聲稱這是夏軍的詭計,意在消耗清軍兵力。軍伍上經驗不足的丹臻因此不能決斷,只能坐等鄭軍出砦野戰。
但夏軍又怎麼可能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出戰呢?於是雙方又一次陷入了對峙的怪圈。
其後清軍雖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攻破魯山,但夏軍從廣東、贛南調來的援軍也相繼開到,清軍兵力優勢不增反減,愈發的不可能出戰了。
此時清軍的糧道又出了問題。夏軍淮南總兵、明德副將軍、平樂縣子席大平派出驃騎軍第一師自息縣出擊,越過泛濫的淮河沿線,突破廣闊的無人區,出現在清軍後方,利用馬隊的機動優勢,接連擊破清軍數支運糧隊,讓清軍首尾難顧。
清軍雖然也從徐州甚至山東一線繼續調兵,但是主力京畿軍團卻被夏軍水師在渤海灣的頻頻出現所牽制。見到已無可能在南陽一線討得便宜,又恐戰事加劇清廷的財政危機,康熙最終下令南陽前線的清軍撤回開封和洛陽。
五月十四日,對峙一個多月的方城前線再無兵戈之聲,清軍繼放棄魯山、襄城等地之後,又放棄郟縣、禹州、臨潁,隨後清軍以一部退保汝州、許州,主力退回汴洛。承擔阻敵任務而非殲敵任務的孫有勞出於謹慎也未做追擊,只是亦步亦趨的恭送清軍退出夏境,隨後夏軍迴轉南陽歸營休整。由此,雙方的焦點重新回到川中。
「大人,如今江淮援軍已經開到,各師滯留夔東炮械也已經悉數運抵,可以說我軍在川中第一次有壓倒清虜的力量,此時不戰更待何時。」合川城內,樞密院二等參軍官黃進語氣懇切的向何乾請戰著,作為軍人他當然知道瓦罐井口破的道理,但是作為柳葉的同窗好友,同為甲寅期出身的他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報復了。「大人,下令出兵吧!」
黃進的話引起了屋內的一片應和聲,夏軍自席捲南中國以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慘重的損失,以至於一眾將官各個雙眼血紅。
何乾掃了掃屋內眾人,幾個參軍長、參軍官的激憤他視若無睹,但十幾名坐在第一排的統制官也有類似的反應,他就不能不慎重了:「閉嘴!」
何乾大喝一聲:「聖上不顧湖廣危局把大軍交到本官手上,本官又豈可隨心浪戰!」
吃何乾這麼一喝,屋內的聲浪頓時小了下來,於是何乾順勢問道:「打散重編的明軍及本地補充的新兵目下訓練得如何了?」
廣威第四軍統制黃伯明等六名統制官紛紛表態道:「訓練三月,大體已經能上戰場了。」
下面人信誓旦旦,但何乾顯然對這些新兵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淡淡的應道:「如此啊,希望到時候不要添亂便算得上爾等一功了。」
何乾的話讓幾個統制鬧了個大紅臉,心裡一個個下定決心回去後使勁操使這些新兵。
好在何乾只是點到為止,隨後他想了想,向負責諜報的樞密院一等參軍官張陽問道:「清虜的實力查清楚了嗎?」
「回大人的話,這幾個月下官督率的各師騎隊與清虜的探馬激斗過幾十次,初步算是差遣了清虜的兵力。」二等都尉如是回答道。「只要清軍沒有進一步增兵,我可以保證,清軍的數量不足十萬。」張陽頓了頓,進一步解說道。「其中陝甘和川中綠旗兵的老底子不超過六萬,多出來的幾萬也是與我軍新兵一樣就地征丁而來。」
「我軍現在十六個師九萬兵馬,清虜算是十萬,倒也是相差無幾。」何乾自言自語道。「刨開湊數的,那就是六萬五對六萬,這個仗險惡啊。」何乾說到這搖搖頭。「打不是不可以,但是想贏的話,就只能另出奇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