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鱗冊,又稱魚鱗圖冊、魚鱗圖、魚鱗圖籍、魚鱗簿、丈量冊,是宋代以來的一種土地登記簿冊,將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排列連接地繪製,表明相應的名稱,是民間田地之總冊。由於田圖狀似魚鱗,因而得名。黃冊又稱賦役黃冊,是以戶為單位,詳細登載了戶內成員的鄉貫(籍貫)、姓名、年齡、丁口(人數)、田宅、資產等內容的戶籍資料,是明清兩代管理戶籍的登記文書與徵調賦役的執行依據。
「柯卿,這一年多來,可是辛苦了卿等了。」
看著面前堆滿一地的應天、鎮江、常州、蘇州、松江、嘉興、湖州、太平、池州、宣州、廣德等江南、浙北各府、直隸州的地籍魚鱗冊和戶籍黃冊,再看看戶部又左侍郎、前大都督府營田經歷司司官柯鼎開那張黑瘦的臉,鄭克臧不由得有些感動。
「為主上分憂乃是臣等應該做的。」
話雖如此,但柯鼎開其實還有些擔心,這倒不是他在清丈田畝、清厘人口的過程中偷工減料了,而是因為鄭克臧新組建的招討大將軍幕府里沒有了營田司這一機構,不知道鄭克臧會如何安置自己的柯鼎開,委實有些患得患失。
「有過當罰,有功乃獎,這也是孤應該做的。」一邊說著,鄭克臧一邊踱到厚厚的冊本堆前,撿起一本隨意的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傳孤的旨意。」邊上隨扈的舍人立刻拿出筆墨侯著。「授參與清理浙北江南田土的官員軍民童子營生員三等忠勤嘉章一枚,因積累病逝者賜喪葬撫恤銀百兩,擢一子入縣學就讀。」
柯鼎開忙不迭的向鄭克臧謝恩,這並非阿諛,須知道嘉章對活著的人升晉非常重要,而讓死者遺子入縣學更是打開了其入仕之途———明鄭的學校跟前朝的既有相同又有不同,其中相同的是,入學者非但不要交錢,而且有食宿、筆墨、書本的補貼;而不同的則在於,只要縣學肄業,生員便可以選擇繼續深造還是出任小吏。
「賞也賞了,接下來柯卿還要繼續把浙閩贛粵四省的清丈結果拿出來。」給了顆甜棗之後,鄭克臧又把更大的擔子壓在柯鼎開的身上。「本藩雖然不禁兼并,但是對應徵稅額和應募兵員,總歸還要做到心知肚明的。」
「臣明白。」這麼說並不是柯鼎開在虛以應付,事實上他很清楚鄭克臧的用意,沒錯,鄭克臧雖然不禁止兼并,卻對私墾新田有極大的忌諱,因此他的工作重心邊上清查隱沒,不但如此,鄭克臧還有意將清丈長期化制度化,當前一個省一個省的清查,待最後一個省清查完了再從頭開始新的一輪清查,在不斷的清查過程中使得鄭藩對地方的控制力達到歷朝歷代前所未有的程度。「臣必當竭盡心力。」
「如此甚好。」鄭克臧滿意的點點頭,隨即他似乎想到什麼,於是張口道。「柯卿啊,營田司雖然裁撤了,但如今卿的職責甚重,沒有一個名目卻是委屈了。」柯鼎開心頭狂跳,就聽鄭克臧說道。「卿本來已經是正三品了,這樣吧的,孤給卿一個從二品內大臣的頭銜,也便於清丈時與地方上交涉。」
柯鼎開當下跪倒謝恩,說起來,他之前的正三品是為了對應戶部侍郎的職位超擢的,本來沒有打算這次還能再勝一級,更沒有想到能出任鄭克臧親信近臣的內大臣的職務。
「說起來,這個內大臣還是委屈了卿了。」別看柯鼎開已經驚喜萬分了,但鄭克臧卻似乎覺得這個酬賞還不夠,便又拿出一根胡蘿蔔來誘惑道。「若不是柯大人如今位列參贊,卿加一個內閣大臣也是足以勝任的。」
鄭克臧口中的柯大人自然是柯鼎開的父親柯平,而參贊就是鄭克臧新政治體制中首相副貳的參政知事,只不過鄭克臧後來覺得平章軍國事也好、參政知事也罷都有些古意盎然了,所以臨了分別改為總理內閣大臣和參贊內閣大臣。同理,所謂的內閣大臣便之前的諸相。
「王上謬讚,」柯鼎開此刻又驚又喜,喜的是鄭克臧的評價甚高,未來也有可能入閣拜相,驚的正是所謂父子同朝,有權臣的隱射,於是他急忙謙遜道。「臣如何敢與父輩同列。」
鄭克臧卻毫不在意的拂了拂手,半是激勵半是敲打的說到:「卿大可以入閣為目標,只要是做好了自己的本份,孤甚是樂見一段佳話……」
柯鼎開退出去不久,泉貨衙門的會辦大臣、戶部右侍郎、前大都督府寶泉經歷司司官唐凱山被內侍引了進來。只見他向鄭克臧叩拜之後,將之前端在手中的盤子呈了上去,自有內侍轉交到鄭克臧的手裡。
「這是保康銀貫和保康錢的樣本?」鄭克臧仔細看著手中的錢幣,口中如此問道,所謂銀貫就是鄭藩依據江南、閩粵通行的洋錢、餅錢的樣式仿造的一種壓制銀幣,而保康則是鄭克臧為朱慈炴擬定的年號。「卿且仔細說說。」
「臣遵旨。」唐凱山應了一聲,當下開講起來。「保康銀貫重七錢,含銀量達八成五分,其餘一成五分為銅、錫和鉛。」保康銀貫的含銀量不要說不能與俗稱雪花銀的庫平銀相比,就連市場上主要流通的含銀量92.5%的雜銀和90%的西班牙銀幣也未必能及得上,可謂劣幣中的劣幣,但鄭克臧的目的正是用劣幣驅逐良幣,以便把市面上流通的金銀銅錢給驅離市場。「貨值一千文,為足貫。」
鄭克臧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幣,果然找到了唐凱山所說的【直當千文】的字樣,於是他皺著眉頭問道:「市面上確可以當一貫來用嗎?」
鄭克臧自然不想讓他精心設計的銀貫跟大明寶鈔一樣變得毫無信用,但唐凱山卻頗有信心的回答道:「王上且寬心,以當初試作的武定銀貫的發行情況來看,由於製作精美,不易偽造,因此市場少見流通……」
鄭克臧一愣,沒有流通,這還有什麼可以值得高興的?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就聽唐凱山解釋道:「臣等以為,這恰恰說明了民間已經認可了銀貫的價值……」
鄭克臧認真想了想,的確有些道理,根據劣幣驅逐良幣的理論,正是有價值才得以被人收藏的,這樣一來以兩改貫暫時做不到,卻可以提前獲得一部分錢息,因此他張口問道:「泉貨衙門可有把握各地的銀兩都擠出來?」
鄭克臧想得很明白,只要市面上沒有計重的銀兩了,銀貫想不流通也不可能了。
「臣以為有把握,不過。」唐凱山突然來了個轉折。「臣請王上暫不允諾在今年的春秋兩賦中以銀貫抵充銀課。」
唐凱山的用意鄭克臧不用猜都明白,那就是在保康銀貫尚未大量流通前,儘可能的回籠白銀,但貨幣能不能確立信用,關鍵還在於官方是否能自我接受,因此對於唐凱山的要求,鄭克臧理所當然的予以了否定。
看著唐凱山沮喪的臉,鄭克臧安慰道:「卿為國理財的好意,孤是明白的,不過眼光要長遠一點,不必錙銖必較,只要銀貫能廣泛流通起來,改鑄的錢息才能源源不斷。」
鄭克臧是這樣的態度,唐凱山還能說什麼呢,只好低頭接受。此時鄭克臧的目光移到了銀幣邊上擺放的幾枚銅錢上,這些銅錢一共枚,面額最大的當廿的黃銅大錢,大小約合銀貫的三分之二直徑,其次是當五的青銅大錢,直徑與黃銅大錢相同,再次是直徑只有大錢一半的當二黃銅小錢,最後是與黃銅小錢一樣大小的當一青銅小錢。
看著這些銅錢的大小、厚薄,鄭克臧再次發問道:「唐卿,這些錢幣的面值是如何計算出來的,一旦在市面上流通,會不會有歹人把若干小錢熔了改鑄大錢,攪亂市面呢?」
唐凱山被鄭克臧問的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也是鄭克臧搖了搖頭:「卿回去在計算一下。」
唐凱山羞愧的正想就此退下,但鄭克臧又喚住他:「唐卿啊,貨泉衙門除了關注鑄幣之外,還有一項事務斷然不可懈怠了。」
唐凱山當下表態道:「請王上放心,關於錢莊營運的相關章程,臣等月內便可以奉上。」
「有沒有加入保證金一項?」唐凱山忙說沒有,於是鄭克臧吩咐道。「必須加上,萬一倒帳,大戶儘管肉疼但也不傷元氣,但小戶頃刻就傾家蕩產了,所以必須預先設法彌補。」唐凱山有些不以為然,但鄭克臧堅持,他自是不會說不的。「另外,錢莊的開立有泉貨衙門各省分司審定,但清算必須由計征衙門,也就是稅務司來辦,權責要分開釐清。」
唐凱山再度應聲道:「是。」
「還有,錢莊要分等,準備金不足的不準超範圍經營……」
帶著一連串指示的唐凱山退了下去,但鄭克臧的工作還沒有結束,這不,監察院正卿蔡漢襄又請求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