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東寧已經前後向西渤泥輸送了超過一千五百戶八千餘人,不過其中有近四分之一沒有熬過半年,但熬過半年的基本上也就適應了。」諸葛楓葉繞口的向新任西渤泥都督林志達報告著。「再加上咱們自己從爪哇等地引來的四百多戶二千餘口早期漢人移民,如今整個超勇堡周邊共有六個里、三十個保,近六千甲的糧田,按一畝收四斗計,不但完全可以滿足駐軍的需要,每年還可以向東寧輸運一萬石的稅糧。」
「通過澎湖輸運來的貨物,我們每年還能從周邊的土著蘇丹手中換取四百兩左右金砂。」看著不動聲色的林志達,摸不清頭腦的諸葛楓葉只好繼續道。「只是如今西渤泥的人口依舊有限,所以暫時沒有安排尋礦。」
「本官不懂國計民生,」林志達是原禮武鎮鎮將林福之孫,也算是將門子弟,因此不懂農事也算是正常的,不過不懂並不代表他無知。「但是本官這些日子沿著大田河看了看,發現荒蕪的土地還是很多的,這些該不是屬於周邊蘇丹的吧。」
諸葛楓葉不知道林志達此言的意思,只得懵懂的回答道:「倒不是周邊蘇丹的,只是如今缺少人手,暫時還未曾開墾出來。」
「人力不足卻是問題,但咱們不能單單等著北方的移民到來。」林志達顯然已經考慮周全了。「待一會就麻煩諸葛大人擬一個文告通傳下去,就說本都督鼓勵耕作,准予在西渤泥落籍各戶持田五百畝……」
「五百畝!」諸葛楓葉驚呼起來,須知道這可是如今戶均開墾面積的近十倍。「大人再開玩笑嗎?且不說此舉不違本藩法度,可各戶有沒有餘力開墾如此大面積的荒地啊!」
「咱們指望不了主上每年都能給西渤泥送來人口,所以就必須用重利來勾引西洋各地的漢民。」林志達很滿意諸葛楓葉震驚的樣子,在他看來不下次猛葯,未必就能收服了這位代理西渤泥都督已經有些日子的長史官。「不過諸葛大人放心,此事並非本官私下的主張,來時已經稟明主上,主上已然許可了。」
聽得是鄭克臧同意的,諸葛楓葉的心定了許多,不過他還有疑問:「地是好分可人手?」
「人手很快就會有了。」林志達揭開了謎底。「主上已經同意向西渤泥發賣一批西種崑崙奴,每戶可以購買十名以下的崑崙奴,如此一來勞力的問題便能解決了,咱們或許還可以從售賣中獲取一部分額外的利益。」
諸葛楓葉遲疑了片刻回應道:「這個法子好是好,可一戶夠買十名崑崙奴的話,豈不是崑崙奴的數目要超過漢民了,這,這可是太阿倒持啊。」
「無妨,主上對此早有預判,決議在西渤泥准予漢民持兵甲以震懾奴工。」林志達又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如此一來西渤泥駐軍的擔子也能從鎮戎地方轉向擴展領地。」
「擴張領地?」諸葛楓葉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大人,本藩與紅夷之間可有約定,不在婆羅洲、蘇門答臘、爪哇和馬魯古等地擴大領地,大人要是公然違背的話,豈不是讓人說本藩言而無信嗎?主上那邊也不好交代啊。」
「諸葛長史多慮了。」林志達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本藩與紅夷的條約中雖然有在上述地域不再設置都督府的一說,可卻從未約定不能在已經設立都督府的地區擴大領地。」說起來玩弄文字,講究字字珠璣的中國人未必就比泰西諸夷要差了,只是能不能讓對手自認吃虧關鍵還是要看實力的。「束手束腳只能貽笑大方。」諸葛楓葉雙眼發直,還待再勸諫幾句,就聽林志達道。「這件事是主上安排下來的……」
莽莽的黑土平原上,一隊騎士正在前行著,突然間前方騰起了煙塵,所有的騎士都下意識的擎住了身畔的武器,此時來人的身影已經看得清楚了,發現是自家人,騎士們這才鬆了口氣,要知道在這四周都是敵人的地方,小心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門。
「大人,查清楚了,白山溝子只有韃子一個佐領。」看著迎上來的騎士,跑得滿頭大汗的高以志一邊吼著一邊驅使著同樣汗水津津的胯下戰馬快速的接近著。「能打的不過是二三十號,其餘都是老弱婦孺。」
化名王克強的葉釗蓄了把大鬍子,再加上一路上的風塵之色,讓他的外貌看起來把實際年齡要大了許多,此時他聽聞探哨的回報,臉上的神色一動:「查清楚漢民有多少了嗎?」
高以志沖著地上啐了口唾沫:「在寨子里的沒看清楚,但城外高粱地里有近三百來號,不過男丁只是二十來個,其餘的想必都被這幫狗韃子折磨死了。」
葉釗不厭其煩的仔細詢問道:「那寨子的守備是怎麼個情況。」
「許是男丁不足,所以這些韃子的看守挺鬆懈的。」
「大人,干吧。」邊上的幾名騎手圍了上來,他們或是鄭軍的老兵或是鄭軍從清軍手中解救下來的三藩舊部,但無論是誰,手中都沾有滿人的鮮血,亦或是親朋好友喪生在滿人手中。「不過是一個佐領、二三十號馬甲,咱們的人手不必他們少了。」
「韃子好打,可這小三百號人怎麼帶走?」葉釗為難就為難在這個上面。「總不見得咱們帶走一半,剩下一半或讓他們自生自滅或交給迴轉報復的韃子殺戮吧。」
「大人,何必瞻前顧後。」從韃子手中僥倖逃生的戚五嚷嚷道。「不動手救人的話,他們遲早是個死,如今還能帶走一半多,已經是好命了,再說了,未必寨子里就沒有馬……」
「好小子,這句提醒的對。」葉釗笑了起來。「那咱們就合計合計怎麼動手!」
太陽漸漸升到了天頂的位置,幾名懶散的清虜披著不全的衣甲從寨子里走出來,在他們後面跟著幾個抬著木桶的漢族婦女,開飯了。餓了一上午的漢族奴隸們有氣無力的從田裡攏了過來,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吃個半飽的機會,若是不想死的就是挪也要挪到飯桶前。
當然吃食絕不是什麼精緻的餐點,合著馬料一起煮的濃粥有股子怪味,至於一人一張的豆餅更是讓正常人難以下咽,不過就是這樣的豬食,一眾奴隸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個別男丁甚至不怕燙的直接把粥倒入了喉管以便儘可能的撈到喝第二碗的機會。
正當監視的旗人用蔑視的眼神看著這群狼吞虎咽的漢奴的時候,大地突然傳來了一陣波動。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一片煙塵中數十個騎手正在快速接近著。顏色大變的旗人顧不得面前這些孱弱無力的奴隸,如被火燎到一樣,直向寨門口竄去。
但是這些旗人的速度還是太慢了,絕塵而來的騎手們很快將其中兩個隔斷在了寨子之外,然後只是一人一棍便將其擊倒在地,隨即套入繩套中如死狗一樣繞著寨子拖了起來。粗糙的地面很快讓這兩人情不自禁的慘叫起來,看到此情此景,閉合的寨門裡武裝起來的旗兵們頓時按捺不住齊聲咒罵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登上寨牆的參領喇哈初用滿語和漢語大聲質問道。「竟敢衝擊旗營,難道就不怕朝廷大軍追剿嗎?」沖著喇哈初的騎士摘下自己頭頂的帽子,看著對方梳攏著漢人式樣的髮髻,喇哈初頓時倒吸了口冷氣。「你們是逃奴。」騎士沒有說話,只是把身邊人拖死的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擺在寨門口,同時手中的刀一揮,兩個人頭便滾落到一邊,喇哈初頓時大怒了起來。「混蛋,休走!」
說話間,寨門打開了,二十多騎馬甲呲牙咧嘴的沖向嚴陣以待的騎士們,距離幾十步的時候,馬甲們突然勒住戰馬,翻身下馬,掏出身後的弓箭正要射發,突然騎士方面一陣硝葯騰起,同時傳來的如雷的聲響震得馬甲們身邊的馬匹一陣騷動。
趁著旗兵們不知所措之際,騎士們催動戰馬猛撲了上去,而這時才回過神來的旗兵們猛然發現自己的同伴中倒下幾人,頓時有人有滿語吼道:「鳥銃,他們有鳥銃。」
此時領軍出陣的喇哈初的吼聲也跟著響了起來:「還愣著幹什麼,放箭,快放箭!」
旗兵們這才將手中的箭射了出去,不過騎士們正在快速運動,因此只有極少數人不幸被射中,大部分的弓箭都落到了空處。還不等旗兵射出第二輪弓箭,騎士手中又是火光一閃,再度震得旗兵們人仰馬翻的。等到旗兵們好不容易勒住了自己的坐騎,騎士們已經衝到進前,刀光閃現,人頭或者是肢體便飛了起來。
關外的旗兵好歹要強過關內的八旗子弟,他們或是捨身仆到騎士身上將其拖下疾駛的戰馬,或是忍痛揮出手中的刀劍……
不過由於騎士們佔了先手,因此在旁觀的漢奴們的瞠目結舌之下,出擊的旗兵們很快被殺戮一空,趁著寨內同樣被這個結果震懾,十幾名騎士如箭一般沖向寨內,同時分出幾匹來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漢奴們的面前。
「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等一下願意走的跟上,不願意走的也儘管留下好了。」看著寨子里傳出的哭喊聲,漢奴們的眼中充滿了警惕。「看什麼看,今日過後就沒有白山溝子這個地方了,我們不殺你,韃子也要殺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