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什麼?」劉國軒本來卻是準備在三月中返回東寧的,然而他尚未啟程就傳來了馮錫范叛亂的消息,這讓曾經跟馮錫范眉來眼去的他有些膽戰心驚,可是等來等去沒等到鄭克臧的責罰,反而送來一盒子的東西讓他有些看不懂了。
「世孫說了,請武平伯自己打開來看。」傳令的關寶慎曾經在童子營甲寅期的標兵,此後也因此一路高升,如今雖然不及那些做到副營官的同期菁英,但一個領隊的身份也足以讓他的家庭為之自豪。「世孫還說了一句話,請武平伯看完了自行處理。」
自行處理?劉國軒當即定下心來,不過這算是示好嗎?應該算是吧。顯然鄭克臧還算有些理智,並沒有選擇在剛剛除掉一個重臣之後便立刻把屠刀指向另一位重臣。
然而即便明白這中間的道理,劉國軒還是旁敲側擊的問道:「貴官可否要一起觀看?」
「卑職不敢。」關寶慎沖著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帥抱拳著。「世孫自是讓卑職把東西送來。」
這是保護自己還是保護這位關姓的少年武官?
劉國軒帶著惡意的揣測,平靜的揮揮手,關寶慎會意的退了下去,劉國軒伸手打開盒子,果不其然是他跟馮錫范之間交往的信件,劉國軒頓時冷笑起來:「世孫果然是個聰明人,不過想學魏武,就不怕畫虎不成反類犬嗎?」
劉國軒抄著手站了起來,遙眺遠處碧藍的海岸,白沙白鷗配著婆娑的椰子樹,美麗的風景擋不住劉國軒內心的陰寒,誰讓他卻有廢立之心,篡權之念呢:「不過如今台海之上風雨欲來,余就姑且看看世孫你是如何一手擎天的。」
說到這,劉國軒回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個殺氣十足的「虎」字,丟下筆之後,他長嘆到:「若真是一隻能咆哮山林威懾四方的老虎,余又何惜手上這點軍權,但爾若是只會耍些小伎倆而已,為了鄭氏的將來,先王,就休怪臣不忠了……」
「作死嗎?」劉國軒或許不怕鄭克臧會輕易捨棄了他這位功勛赫赫威震敵邦的良將,但並非所有人都有劉國軒的底氣,這不,當聽說董國太牽涉進這件廢立的大事件後,董騰就沒有一天睡好過,脾氣也因此變得格外的暴躁。「這麼燙,你可是想燙死誰?」
跪倒在地的奴僕不敢跟主人頂嘴,在忍受了一陣拳打腳踢之後,還要趕快收拾四碎的茶具,重新給董騰上茶,一副想哭不敢哭的委屈樣,讓邊上那位不禁生出打抱不平的心思來。
「你這怎麼拉?整天就知道發脾氣,不是這個沒做好,就是那個做錯了,要是不想來這,大不了可以回去跟你那黃臉婆在一起,省得看著不順眼。」
「小姑奶奶,你能別說了嗎?」董騰雖然疼愛這位金屋藏嬌的姨太太,但是此事關係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著急上火。「余這裡已經就差跳河了,你還在說風涼話,要是哪一天董氏一族抄家問斬了,你逃得掉?」
聽董騰這麼一說,這位長得風流體態的二房白了他一眼,以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架勢淡淡的說到:「你又沒跟馮錫范勾結,你擔心什麼。」
「余是沒跟馮錫范勾結,可馮錫范那廝別的地方不選,為什麼非選在北園別院動手?」董騰哀嘆起來。「董家成也是這位姑母、敗也是這位姑母,要是余這位姑母沒有這個心思,你以為馮錫范真有那麼大的膽子。」就連這位董氏嫡親的侄子都以為董氏參與了馮錫范的陰謀,可想而知一般民間的輿論了。「世孫不動國太那是孝道,可這一肚子的怒火不朝咱們董家發作還能朝誰發作?」董騰一臉的死灰狀。「咱們算是遭了池魚之殃了。」
姨太太一驚,但很快臉色恢複了正常:「不是世孫已經發話了,說什麼只要沒有跟馮錫范切實勾連的都一概既往不咎嗎?」
「你知道什麼叫做切實勾連,又是誰來認定是不是切實勾連。」董騰對這位胸大無腦的姨太太固然是愛不釋手,但對於在政治上的遲鈍也已經忍無可忍了。「世孫是說過既往不咎,然而閩清伯、永泰伯、詔安伯又怎麼會被勒令在家幽居了?」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也怪不得董騰不害怕。「連親叔叔都不放過,還怎麼個不追究法?」
董騰這麼想也是有道理的,古往今來秉政之人,大多數是說一套做一套的,真要相信他們的承諾,還不如早一點辭官回家,也省得莫名其妙的連累了全家老小。
「鑾儀衛更是被翻了個底朝天,幾十員武官被打發出來,不少還是先王跟前的老臣子,除此之外,到今天為止已經有三個五品、六個六品、十一個七品的官被冠以馮錫范同黨的名義抄家流放了。不追究?嘿嘿,這就是世孫的不追究!」
「那怎麼辦?」一想到董騰可能成了囚徒,而自己也被配給窮苦的老兵為妻,這位二奶奶終於急切了起來,她忙像抱救命稻草一樣抱住董騰。「老爺,你可要想個法子啊,妾,妾可不想到鄉下種地!」
董騰苦笑著:「要是有法子,余還會這樣心神不定嗎?」
「那去求國太吧。」
董騰連連搖頭:「國太自身都難保了。」
「那怎麼辦?」姨太太眼淚汪汪。「要不去求世孫寬宏大量。」
「怎麼求。」董騰不是沒有想過去謁見鄭克臧,然而他連安平城都進不了。「世孫真要拿董氏開刀,怎麼求都是惘然的。」
「去求陳總制使。」姨太太憋了半天憋出個主意來。「對,可以去求陳總制使。」
「求他?」一是外戚武官,一是文官領袖,彼此之間素無往來這個時候去求陳永華,董騰有些疑慮。「陳總制使身子不好,恐怕……」
姨太太一聽惱了:「不試試又怎麼知道,都快死了,還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這?」董騰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點頭。「好好好,去,這就去……」
蓮娘畏畏縮縮的躲在車廂的一角,聽著車輪在平直的水泥路上碾壓,她的心情不自禁狂跳起來,她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要把自己帶到哪去,然而一想到幾日前如狼似虎闖入家中的兵丁以及生死不明的父親,她就越發的惶恐起來,從官宦家小姐淪為罪人之女的經歷讓她如無根之萍一樣膽小敏感。
車子很快停了下來,一個布套套入了她的頭上,接著她被扶上了一座二人小轎,七轉八轉之後送進了一間屋子。雖然沒有人說不可以拿掉頭上的布罩,但坐在那微微發抖的蓮娘卻怎麼也生不出抬手的勇氣來,於是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了腳步的聲音,一會,門打開了,一個模糊的聲音說了兩句,但被封閉在自己小天地里的蓮娘根本沒有注意。門又關了,可那個進來的人卻走到了她的身邊。恐懼的就要叫出來的她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卻是此人將她頭上的布罩給取下了。
明亮的燭光刺得剛剛從黑暗中走出來的蓮娘什麼都看不清,好半天才適應了新環境的她終於發現自己所處的屋子裡布置的還不錯,但人呢?剛剛給她光明的人去了哪裡?目光四移,蓮娘還是沒有看到這個人。
正在她疑惑的時候之際,一個男音在她耳邊想起:「再找什麼,余不是在你身邊嗎?」
蓮娘一驚,正想躲閃,然而身子卻在大力下靠近了男人的懷抱:「快放開,淫賊!」
「淫賊嗎?」男人忽然一笑。「你父親和兩個叔叔差一點要了余的性命,今日就做了,淫賊又怎麼樣?」說話間,男人用嘴在蓮娘粉嫩的臉蛋上肆意的親吻著。「真香啊,是天生的女兒香嗎?」蓮娘想反抗,可手無搏雞之力的她又怎麼是強壯的男人的對手,很快頭髮蓬鬆、衣服半解,以及離徹底淪喪只有一步之遙,但正在此刻男人卻放鬆了手。「箇中滋味如何啊?」蓮娘又羞又惱,根本不願回話,男人卻笑著。「這只是利息,接下來……」
蓮娘忽然認出這個男人———之前對方蓄著短須沒看出來———卻是兩年前見過一面後曾讓她憧憬讓她失望過的鄭克臧,她一驚,情不自禁的撲到鄭克臧的懷裡:「世孫,放了奴的爹娘吧。」
鄭克臧卻推開她,嘴角上翹:「認出來了,真沒勁。」
馮蓮娘不知道鄭克臧為什麼會說這番話,但眼下他是她的唯一稻草:「世孫要奴的身子,奴就給世孫,但請世孫放了奴的爹娘吧……」
「你父已經供認跟你叔一起謀刺作亂,這是十惡不赦之罪,你讓余怎麼赦免?」鄭克臧用手托起女孩子的下巴。「真要放了,本藩的根基就要動搖了。」鄭克臧搖搖頭。「你雖然美麗,但並不足以讓余紊亂綱紀。」
馮蓮娘獃獃的看著鄭克臧:「不,不,你騙我,你騙我?」
「余要騙你幹什麼。」鄭克臧替女孩子抹了抹眼淚。「余已經明令下去,將馮氏男丁悉數發狼嶠屯種,馮氏女眷一律配給良民,只是不願你就此淪落,所以沒了下來,今後,你就在此幽居吧,余保證不了什麼,但保你一世平安總歸可以的。」說罷鄭克臧站了起來。「不要多想了,好好活下去吧。」
鄭克臧轉身欲走,馮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