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請眾位大人過來商議,有這麼幾件事。」二月二十五日,鄭克臧回到安平城,隨即召開了重臣會議,從而拉開了東寧官制改革的第一幕。「第一,萬年、天興兩地雖名為一州,然地域狹小,實不過一縣而已,余有意將其復降為縣,不知幾位大人以為如何?」
吏官洪磊皺了皺眉,州降縣就意味著有相當一部分官員要降職,這不是要人命嗎?
對此他馬上出來勸阻:「世孫,雖然兩州地狹,但戶籍卻各有數萬,就算在內地這也是州的規模,還是不必改動為好,以免下臣惶恐。」
鄭克臧一滯,他倒也沒有想到古代劃定行政區除了看面積之後還要看人口的,這麼一說,當初朱錦升格倒也不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正在琢磨,就聽楊英附和著。
「洪大人此言有些道理,本藩當下還需鎮之以靜,世孫降州之意還當緩行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先緩議此事。」看到那邊李景也要張口,鄭克臧忙主動出擊,以免再遭反對。「那就再說第二件事吧,東寧總制使本是當初權宜之計,而今陳先生又多病,單靠馮大人一人處理中樞多有不變,故余想連同承天府一併裁撤了。」
眾人一驚,剛才為了承天府的位子你爭我奪了一番,如今才幾個月便又要裁撤,這不是玩人嘛,不過在場的人都是老奸巨猾久歷宦海之輩,鄭克臧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自然不會有人立刻就跳出來反對。
「余準備在中樞置政事堂總攬政務,堂上設參政兩員,參議兩員,陳先生可為左參政、鄭(府)尹調為右參政,均為正二品,馮大人為左參議,洪卿升右參議,俱為正三品,參政、參議有權坐論國事。」鄭克臧這是要用鄭省英這個鄭氏宿老來接替久病的陳永華壓制馮錫范,而且鄭克臧還怕鄭省英屍居其位更用洪磊來牽制馮錫范。「參政、參議之下設正六品治政主書兩員以取代原來的中書舍人一職,另設正七品典書兩員,以襄贊主書。」
政事堂是唐宋宰相的公廨但有明一代從未設置。左右參政、左右參議在明代是各省布政使的助手,責任是分守各道政務並分管糧儲、屯田、軍務、驛傳、水利、撫名等事,一般來說前者是從三品,後者是正四品,類似清廷在各省巡撫這下設置的道員。不過隨著明末地方官制的混亂以及總督、巡撫權力的增加,參政、參議的職權逐步被淪為總督、巡撫下屬的布政使所侵奪承擔,幾乎等同於加銜。因此明鄭的一乾重臣們一開始對鄭克臧突然拋出這幾個從故紙堆里檢出來的老黃曆還頗有些疑惑,但聽到鄭克臧宣布將參政、參議的品階各升了三級,再想想政事堂的稱謂,重臣們不禁對了眼色。
鄭克臧並不管陳永華們會怎麼聯想,僅直一股腦的把自己的打算攤到了桌面上:「另外六官的名義也一併全部開缺,今後戶部改為稅務司、倉庫司、寶泉司、支度司,其所含點檢戶籍的責任交給由刑部改組的警察司;」
警察即警戒監察,《新五代史·史弘肇傳》曾記載有「弘肇出兵警察,務行殺戮,罪無大無小皆死」的內容,宋代陸遊在《南唐書·盧郢傳》也有「後主命韓德霸為都城烽火使,警察非常」的記述,因此眾臣們還不至於搞不清鄭克臧的意思。
「刑部除警察司之外再分設獄政司主管刑獄;工部則分為鹽鐵司和營繕司,其中鹽鐵司主管各處工坊及冶鐵、製鹽、榨糖各場寮,營建司管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寢供億之典,原有都水司員外郎的職責由營建司兼管,原屯田司則移交戶部改名營田司;禮部改為儀制司和學校司;吏部改為審官司;」
鄭克臧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些都是他思考已久的東西。
「兵部分為參軍司、軍務司、軍器司、軍律司,其中參軍司主管軍機諫言和職方,軍務司管兵籍、點檢、軍費、軍餉、軍械驗收撥付、軍功銓敘及武選,軍器司管各種兵器、火器、火藥、軍船工場及製作,軍律司執掌軍中紀律及斷事、懲戒和軍中章典條令之擬定修改;賓客司改為通商司,負責與外藩交通,如英夷在外埠設置商館亦由通商司主管;察言司(都察院)、承宣司(理藩院)、審理司(大理寺)則予以保留。」
儘管都是老狐狸,但也一個個被鄭克臧的大手筆給震的內酥外焦不知所措。
「各司設司官、副司官;司下設主政官若干;另外再設承政、承辦兩職經辦細目。至於州縣,」鄭克臧一字一頓的說到。「東寧兩州兩縣廢止知州、同知、知縣、縣丞以下所以各官;州、縣主官改稱尹,州正五品,縣正六品;尹置則按中樞各司設各房辦差,州房正七品、縣房從七品;各房設置後,州縣尹不管細務,唯監察爾。」
鄭克臧說罷,殿內一片寂靜,眾人都來不及消化他所說的東西,好半天之後,抱病參加會議的陳永華才試探著問道:「世孫此番改制似乎不類本朝制度,敢問世孫如此一來將置明室於何種地步。」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全場矚目,沒錯擅設官制等同於殺王謀反,不過對於明鄭政權來說或許是一個名實如一的機會,所以眾臣們一個個用期盼答案的眼神看著鄭克臧。
對此鄭克臧卻搖了搖頭:「本藩制度本來就不類明室,所以余要一一修正,對外說起來,也好用招討大將軍幕府官的名義,如此或可以消除外人眼中本藩視同割據的形象。」
眾臣們面面相覷,顯然不能理解鄭克臧這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舉動背後的真實意圖,不少人甚至暗自認定,鄭克臧這不過是欲蓋彌彰,更有甚者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估計不是勸諫就是勸進。
此時就聽鄭克臧平靜的說道:「忠於明室誠兩代先王之遺志,雖可能導致清虜忌憚而興兵來犯,但將來若是還有重返大陸之時,未嘗不是一面號令天下的旗幟,既然如此就不該用似是而非的體制,白白讓人質疑本藩用心。」
鄭克臧頓了頓,用讓人充滿聯想的語氣表達到:「當然上至參政、參議下至地方各房掾屬還是繼續要用大明的官爵。」
柯平似乎想到什麼,臉色古怪的看著鄭克臧:「這似乎與前宋的本官和差遣制度相類?」
「正是本官和差遣,以明室官爵為本官,以本藩職司為差遣,如此也能調和眾人。」鄭克臧明確表態著,他分出這麼多的職位來,不但所有冗官將一掃而空,還有相當的官員將因此得到晉陞,可謂皆大歡喜。「同樣也不至明室驚懼。」
坐在鄭克臧所賜的錦凳上的陳永華低垂著眼瞼,但殿內眾人的臉色他卻看得一清二楚。只見剛剛被鄭克臧委任為參議的洪磊一副暗自竊喜的模樣,禮官鄭斌則是一臉的無所謂,而楊英、柯平兩人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公開反對,他不禁心中一痛,十幾年的勞苦只換來一個改朝換代嗎?
然而陳永華早就跟明鄭鄭克臧捆綁在一起榮辱與共了,而且他的身體又不好,只要鄭克臧不馬上背棄了明室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他猶豫了許久卻只是提醒道:「世孫主意已定,臣自然無話可說,只是楊戶部、柯刑部都是本藩老臣不宜與新近同列,還請世孫顧忌體面,或再增設參議二員。」
「宰相已經夠多的了,再多幾個就政出多門了。」鄭克臧輕笑一聲,顯然陳永華的妥協讓他覺得勝券在握了。「不過陳先生說的也有道理,楊卿、柯卿都是本藩元勛,實不宜與新近同列,這樣,楊卿調察言司,柯卿轉審理司,兩司地位尤重,所以兩卿的本官就麻煩陳先生向寧靖王具奏,定在三品。」
柯平倒還好,但楊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雖說掌了風憲有監察百官的權力,可比起大家都要看眼色的財神爺來,哪個更重要是不言而喻的,然而現在戶部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了,他要是不去做這個察言司司官怕是只有回家賦閑一途了,因此即便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他還要跟柯平一起跪下來給鄭克臧行禮謝恩。
「兩位大人都是元老重臣,余不過一介小子,這跪拜之禮不敢受啊,起來,快些起來。」說到這,鄭克臧似乎聯想到什麼。「這樣,今後參政、參議及武平伯和鄭卿、柯卿、楊卿除大朝儀外,毋庸跪拜,也算略盡余尊老之心。」
有明一代,禮制甚嚴,就算宰臣也動不動要給君王跪拜,甚至有時還要一跪半天,因此鄭克臧的這番可是了不得恩典,就算楊英再有意見,也不得不跟著其他幾人一起再度謝恩著,當然這次是不用跪著了。
「營田、稅務、倉庫、寶泉、支度、警察、刑獄、鹽鐵、營繕、儀制、學校、審官、參軍、軍務、軍器、軍憲、通商、察言、承宣、審理,一共二十個司,其中余預先委了軍憲司的司官、副司官,剛剛又授了楊卿、柯卿審理、察言二司,餘下的十七個司該委何人,諸位大人可要替余擬個章程出來。」
鄭克臧把一根大大的骨頭拋了出來———十七司的司官、十九個副司官,以及倍數的主政官、大使、副使———這根骨頭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摩拳擦掌,以至於早把裁撤承天府的一點不快拋到了腦後,但鄭克臧卻不會現在就議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