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東寧氣候炎熱不宜停靈過久,所以鄭克臧很快就把朱錦下葬於朱成功的墳塋旁,與唐和娘、陳昭娘一起合葬。說起來鄭氏雖然不是朱明皇室,但除了朱成功是暴喪匆匆治穴外,其餘人的墳室還是相當考究的,其中朱錦為自己所造之墓就整整花了十年功夫。不過再精美的墓室,活人是享受不了的,隨著最後一捧封土的落下,所謂塵歸塵土歸土,一代王者就此徹底在人們的眼前消失了。
「岳丈,」回到曾經在為陳昭娘守靈時居住過的慈庵之後,鄭克臧把幾位軍政大員都請了過來。「父王已逝,當下最關鍵的是鎮之以靜,還望岳丈能不辭辛勞坐鎮安平,以定人心。」
「請世孫放心,」陳永華保證著。「舍了臣這把老骨頭,也一定要替世孫穩住東寧政局。」
得到了陳永華的保證,鄭克臧的目光看向劉國軒:「武平伯,父王薨逝的消息傳過海峽,清廷會不會有所動作?大喪之後軍中人心如何?一切還要拜託武平伯了。」
「臣省得。」劉國軒沉聲應道。「臣即日就出鎮澎湖,定不讓北虜有可乘之機。」
「馮大人。」鄭克臧接著看向一臉悲容的馮錫范。「父王新逝,民間或有不安,但春耕在即,事關東寧百姓一年生計,不能不加以約束督導,陳先生身子有恙不能遠行,所以就煩勞大人辛苦一趟,替余巡視東寧各地如何。」
馮錫范身子一哆嗦,他明白鄭克臧這是怕自己在他守靈期間在中樞鬧事,所以一腳踢開,但現在鄭克臧可謂大權在手,而自己欲同鄭克爽聯姻的圖謀也被鄭克臧破壞,在此情況下若是還不能表示出臣服的態度,接下來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馮錫范當即表態:「臣願為世孫分憂。」
看著像毒蛇一樣藏起自己的尖牙的馮錫范,鄭克臧嘴角微微一翹,隨後長輯在地,在幾人忙不迭回禮的時候,鄭克臧幽幽的說道:「那余就拜託幾位大人了……」
等陳永華幾人離開,鄭克臧向身邊的內侍問道:「守在陵外的是什麼隊伍?」
內侍回應道:「是鑾儀衛的親隨後營。」
鄭克臧目光一凝,隨即若無其事的命令道:「讓孫有勞和何佑來見余。」
很快童子軍的兩名鎮副統制匆匆趕來過來,等他們行完禮,放下手中《孝經》的鄭克臧抬起頭僅直發問道:「己未期的新兵入營了嗎?」
「回世孫的話,已經入營了。」兩人中資歷較深的孫有勞回應著。「共計四百零二員,按童子軍的體制可以擴編出兩營一隊,不過尚不夠一標之數。」
「從第一、第二標中抽出四百員老兵及相應各級武官重編兩營一隊,這些新兵就填他們的缺。」鄭克臧不假思索的命令著。「待兩營一隊整編完畢之後,火速調來接防。」說到這,鄭克臧想了想,又手書了一道命令。「孫卿即日調鑾儀衛總兵,併兼領副侍衛,調原副侍衛翁青為童子軍第二鎮副統制,何卿轉調第一鎮升統制官。」
雖說副侍衛不過是正四品頭銜,但鑾儀衛的總兵可是正二品,以孫有勞現在從三品的官階來說等於說是連升了三級,因此何佑看孫有勞的目光里充滿了羨慕,倒是孫有勞有些寵辱不驚的樣子,只是拱手領命。
對孫有勞的沉穩鄭克臧很是滿意,於是進一步交代著:「余要整頓鑾儀衛,這兩營一隊就是根基之一,若是還有不足,盡可抽調童子軍中各級武官。」
孫有勞明了的點點頭,鑾儀衛里都是朱錦時代的老人,鄭克臧不可能如臂使指的,因此用相對嫡系的童子營出身的各級武官執掌鑾儀衛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臣一定不負世孫所託,鑾儀衛中各官該如何處置。」
鑾儀衛中各級武官都較其他各鎮高出一階,在兵少將多的明鄭軍隊中,確實不好安置,不過鄭克臧顯然是預備好摻沙子了:「去年返台後充入的可以暫且留下與童子軍調入部隊混編,至於以前的老人,止多留下一成,而且必須調職,其餘悉數調出,其中職位較低者可充實童子軍,職位較高者,據實奏上來,余來安排。」
孫有勞還沒有介面,鄭克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孫卿,鑾儀衛原來是五營建制,每營四百人,不但與本藩其他各衛鎮有異,也不同於童子軍的建制,這次卿接手之後,當效仿童子軍鎮制予以一併改編,這樣或許可以多安置一些。」
聽了鄭克臧的話,何佑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條線,他隱隱約約觸摸到什麼,心中不由一動,看起來鄭克臧是準備把童子軍作為東寧陸師的範本,而童子軍出身的少年也遲早就一一簡拔為各級的武官,如此一來童子軍就成了隱形的台灣武學了,自己作為第一任的副總教習,現而今唯一一個實任鎮統制,未來的地位未必就會比孫有勞低了……
「劉毅升左虎衛副將、謝寬升左武衛副將、馬東平升水師左軍總理監營。」
聽著金十九公鴨般的聲音,三名朱錦時代的前副侍衛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孫有勞史無前例的出任由侍衛兼領的鑾儀衛總兵之後他們就知道自己遲早有這麼一天,但知道歸知道,誰又不想能落個好下場得個好去處呢,如今塵埃落定,雖然沒了手中的實權,但好歹是升不是黜更不是抓拿下獄。
「多謝金大襠,」幾人叩拜過鄭克臧的旨意後爬起來向升任內院總管的金十九道謝著,其中還有人熟門熟路的塞上幾塊上好的玉器,至於金十九身後的小內侍自然也少不了一份打點。「今後還請金大襠在世孫面前多多美言。」
「幾位大人這是何意。」金十九推卻著。「心領了,東西且收回去吧,世孫的脾氣幾位應該也知道,眼睛裡是不揉沙子的,雜家可不敢冒這個大不韙啊。」一語雙關的話讓幾人若有所思,金十九見已經把該說的話都遞到了位,便輕輕一甩拂塵。「各位大人且回去準備一下,即刻走馬上任去吧……」
相對於高處不勝寒的幾位副侍衛,鑾儀衛里的不少中下級武官則對鄭克臧的整訓有著不同於官長的理解:「老子替王上鞍前馬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些小毛孩子算什麼東西,一來就佔了老子的位子……」
「林兄,說小聲的,小心隔牆有耳。」邊上的人緊張兮兮的勸說道。「你也別小看了他們,和新任的孫侍衛一樣,可都是世孫身邊出來的,如今世孫刻繼大位,不用身邊人,難道還要用咱們這些不曾親近過的?」
「道理俺明白,不就是任人唯親嘛,可是俺就憋不過這口氣啊。」林姓的漢子顯然是把勸說聽進去了,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愈發的感到不公。「王上屍骨未寒,世孫就對咱們這干老人下手,這,這也太無情了吧。」
「林兄的境遇還算好的,多少人都盼不到能分入童子營充教習。」邊上的人輕嘆了一聲。「童子營是什麼地方,童子軍的那幫小子可都是童子營出來的,林兄在裡面熬上兩年,少不得也是世孫的親信,不像余,雖然官升一階,可調到五沖鎮里還是只能做個副領班。」
「老李,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老子才不想伺候那些小娃娃呢,要不咱倆換換。」
「你們倆都別說了,」第三個聲音突兀的響起來。「做教習也好,做領班也好,總算是有個去處,老子可慘了,軍律司,哥幾個聽說過咱們東寧有軍律司嘛?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冷板凳,老子這下是翻不了身了。」
「胡兄,」李姓漢子回首一看,忙不迭的打著招呼,隨後請對方坐下。「軍律司?卻是沒聽說過,難不成是世孫新設的?胡兄,若是如此倒也不必沮喪,世孫設立此司必然有深意,想來不至於閑置不用的。」
「只好往這處想了。」後來的漢子坐了下來。「這不三日後就要去應卯了,幾位兄弟有知道底細的多少露一點口風出來,也省得俺心裡七上八下的。」林、李兩人搖搖頭,顯然是無能為力。「罷了,俺就不坐了,再去轉轉,或許有人知道……」
「這次咱們從鑾儀衛和童子營教習中抽調了三十五員,堪堪把軍律司的門面給撐起來。」就在胡某人四處打探軍律司消息的時候,軍律司第一任司官的郁平正陰著臉對面前的人訓話著,他好端端的做著童子軍第一標的標統,卻一下子被鄭克臧調來充任這個類似各鎮監督的職司,他還有些想不開呢。「但這絕對不夠,接下來要立刻從童子軍、童子營抽調至少兩百人,實在不行崑崙標這邊也可以調人來。」
「大人,人好調,就怕派下去各衛鎮未必願意接受軍律司的監察。」
「這你就不用管了。」郁平沖著這位副手擺擺手。「世孫已經想到了,因此軍律司眼下只在童子軍和鑾儀衛之間設立,至於各衛鎮,則繼續以監督官為監軍。」郁平拿起一張紙向副手展示著,上面寫著慢慢來不著急幾個字。「這是世孫的手書,你明白了?」
「是,卑職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