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族 家庭與教育

我在夏威夷出生,在印尼長大。我擁有黑色皮膚,卻成長在一個白人家庭。然而我正是從這多種多樣的文化中汲取著養分,長大成人。

——巴拉克·奧巴馬

1988年,奧巴馬進入哈佛法學院讀書。在前往波士頓之前,他初次來到了自己的家鄉肯亞。對他而言,此次家鄉之行意義重大。在這之前他曾經在芝加哥從事了兩年半的社區組織工作,他認為自己的生活需要一些改變。正如後來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伯納德問他為什麼想起來回家鄉看看時,他說他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冥冥之中就是感覺回家鄉尋根的時候到了。而且他發現這次來到非洲,感受到的遠遠不止家的感覺。奧巴馬從小就沒有父親的陪伴。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對自己多種族身份的困惑一直伴隨著他。因此對於這個身世複雜、經歷坎坷的年輕人來說,這次家鄉尋根無疑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禮,幫他找到了靈魂的歸屬。

奧巴馬此前在歐洲進行了為期三周的訪問。在這三周內,他去了很多以前早已耳聞卻一直沒有去過的地方,然後發現自己先來到這裡是個錯誤。他身上沒有任何歐洲文化的烙印,在這裡生活找不到任何的歸屬感。是的,他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他明白了自己先到歐洲來看看,只會讓他更想去非洲,去了解自己的父親和家鄉。他兩歲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夏威夷,留下了他和母親一起生活。後來他只見過父親一次,那年他只有十歲。

離開歐洲後,他坐上了飛往非洲的飛機。他心中有了些許放鬆和解脫,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和緊張,因為他即將面對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卻又知之甚少的家族。當飛機降落在肯亞首都內羅畢的國際機場時,他受到了姑姑和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奧瑪的熱烈歡迎。她們帶他來到了家中,姑姑告訴姐姐說:「你一定要照顧好巴利,不要再讓他迷路了。」奧巴馬對於姑姑這種說法感到很困惑。奧瑪解釋說,對於那些離開家鄉很久的人,即使人們知道他身在何方,但還是會說他迷失了回家的路。 後來家裡的親人和朋友們都親切地稱呼他為巴利。就這樣,奧巴馬的靈魂之旅由此展開。

到達肯亞後,奧巴馬見到了家族中的很多成員,有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有姑姑嬸嬸們,還有表親和堂親。通過別人對祖父海珊·昂揚格·奧巴馬和他的父親老巴拉克·奧巴馬的回憶,他知道了很多關於他們的故事,也明白了作為奧巴馬家族的子孫後代意味著什麼。為了更加了解祖父,奧巴馬和姑姑、兄弟姐妹們一起坐火車去看望了祖母,也就是祖父的第三個妻子。他們乘坐的火車所行走的鐵路最初是由英國人在1895年修建的。這條線路是從印度洋沿岸的蒙巴薩市 通往東海岸的維多利亞湖 長達600英里鐵路的一部分。這次旅程對於奧巴馬此次尋根之旅也意義非凡,因為從那以後他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老家,那個被稱為「四方宅院」的地方。奧巴馬同父異母的姐姐奧瑪和哥哥羅伊已經去過那裡很多次了。奧瑪告訴他,他一定會喜歡上祖母的,因為她是個極具幽默感的老太太。她常年與祖父生活在一起,所以需要這種幽默感。她將祖父稱為「恐怖老頭」,還說之所以這樣稱呼他,是因為他是個極其苛刻、異常嚴厲的人。羅伊補充說祖父會招呼大家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晚飯,用精美的中國瓷器,就像英國人一樣。但倘若吃飯時有人說錯了話或用錯了餐具,他就會拿著手杖去敲打他的腦袋。奧巴馬的姑姑澤圖尼則肯定地對他說,父親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是的,他的確很嚴厲,但同時,他也深受人們的敬重。

在阿萊溝這個村子裡,祖父家的宅院是村中最大的幾處宅院之一。大家都知道他是種莊稼的好手,能讓任何植物都生根發芽。姑姑說祖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直在一位英國軍官身邊當廚師。在英國軍隊里工作了多年後,他學會了那邊的種植技術,回家後就應用到了自家的田地里。

奧瑪說,如果奧巴馬家族中出現了什麼麻煩事,基本上都是由祖父引起的。祖父是唯一一個讓他們的父親老巴拉克都畏懼的人。奧巴馬覺得這個說法好像很正確,如果他將自己聽到的一段段故事和隻言片語拼湊起來的話,用這個說法去解釋,一切似乎都變得明朗起來。

來到祖母居住的村莊後,奧巴馬最先見到的兩個人是父親的兩個兄弟——他的叔叔尤瑟夫和薩伊德。薩伊德叔叔是爸爸最小的弟弟,他對奧巴馬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並告訴他,他早就聽說了自己這個侄子有多麼得出色。到達祖父家的宅院後,奧巴馬看到了這個他早已耳聞的「四方宅院」。院子里有一座低矮的房屋,屋頂覆蓋著波紋狀的鐵皮。院子四周有堅硬的牆壁。院子裡面種滿了紅色、粉色和黃色的三角花,還養了一些小雞。高大的芒果樹下餵養著兩頭奶牛。這時,一位頭上裹著厚厚的圍巾、身穿印花裙子的老年婦女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面龐酷似叔叔薩伊德。她大聲地和奧巴馬打著招呼,說:「孩子,你來啦!」祖母說的是非洲當地盧奧人自己的語言。她告訴奧巴馬自己早就盼望著有一天能見到她親愛的孫子,他的到來讓她開心不已。她給了奧巴馬一個熱情的擁抱,就帶著他走進了屋。屋裡面到處擺放著家人的照片,其中包括他的哈佛校友,也就是他的父親老巴拉克、哈佛畢業證書以及父親的親生母親——祖母阿古瑪的照片。喝過茶後,他還跟著家人去看了位於一塊玉米地邊緣的兩座墳墓。其中一座墳墓埋葬著祖父,上面豎起了墓碑。另外一座沒有墓碑,上面只是覆蓋著一些瓦片。奧巴馬的哥哥羅伊說,六年過去了,人們還是不知道這裡埋葬的到底是誰。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奧巴馬一直在切身感受著祖母和村裡人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現在他仍然能清晰地記得所有的細節,他說:「那天的每一刻都不僅僅是簡單的快樂。更重要的是,我能真實地感覺到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和說過的每一句話都飽含著我生命的重量;感覺到我的生活圈正變得完整起來;感受到那個時刻,就在那裡,在那個地方,我最終看到了自己。」

祖母告訴他,以前祖父還會在家裡的院子里種地,家裡人現在也在種植一些莊稼。就在這個院子里,奧巴馬聽到了自己家族的故事。有一天,在芒果樹的樹陰下,奧巴馬讓祖母給自己從頭開始講家裡的故事。後來他回憶說,從祖母張嘴的一霎那開始,他感覺到家裡所有人的聲音都彙集在了一起。三代人的聲音就像奔騰不息的江水朝他湧來,而他提出的問題就像投到水中的石塊。 祖母告訴他,他的曾祖父靠著開墾土地發家,後來擁有了很多牛群和羊群。她說他一共有四個妻子,很多孩子,其中一個就是奧巴馬的祖父。雖然這些孩子們都沒有上過學,但他們從父親和族群的長輩那裡學到了很多生活本領。男人們學會了怎樣放牧、打獵;女人們學習如何種地、做飯。祖母說祖父最奇特的地方在於他總是閑不住,喜歡整天在外面遊盪。祖父學過草藥,知道哪些植物可以食用,哪些可以治病。在他小的時候,有一天村裡來了一批白人。他對他們很好奇。後來他離開村裡幾個月,再回來時,他的衣著已和白人沒什麼兩樣——身上穿著襯衫和西褲,腳上穿著鞋子,這讓家裡人對他很反感。就這樣,他被自己的父親遺棄。但不久後他就離開了家鄉,回到一個叫基蘇姆的城鎮。他曾經在那裡居住過一段時間,還為駐紮在那裡的白人工作過。那段時間,他學會了讀書、寫字,學習了有關土地權和會計學的知識。他表現出的出色才能讓英國軍隊對他很器重。由於那時候非洲人不能乘坐鐵路,他步行走了兩個星期來到內羅畢,開始為一個英國家庭服務。祖父不僅是一個出色的廚師,還是個得力的管家,他把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這使得祖父在他的僱主之間很有聲望。這樣,他就有了足夠的錢財在一個叫肯都的地方購置地產,買了牛羊。那裡離祖母現在居住的村莊並不遠。

後來祖父昂揚格·奧巴馬在自己的土地上建造了一座房屋。這座房屋的外表和附近人家的傳統房屋樣式都不相同。他把家裡打掃得十分整潔,來到家裡做客的人進門前都要把鞋子脫去,並且用刀叉在桌旁用餐。他還堅持凡是自己吃的食物都要洗乾淨,而且每天晚上他都會沖澡、洗衣服。他還對自己的物品和財產都嚴格管理。但當別人需要的時候,他又總會慷慨地送給別人禮物、衣服或錢。可是如果有人沒經過他的同意就私自動用了他的東西,他就會特別生氣。所以鄰居們都覺得他脾氣很古怪。那時他還沒有結婚,這一點也很奇怪。有一天,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成家了。但是由於他在持家方面要求嚴格,沒有一個女人能達到他的要求。經過幾次婚姻的嘗試,也花了不少彩禮錢,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和他一起生活的女人。但幾年後他發現她沒有生育能力。根據部落傳統,這一點足夠可以讓祖父與她離婚。但祖父仍然讓她居住在院子中專門為她建造的一間房子里。當時,祖父仍然在內羅畢工作,但他經常回到肯都看看自己的土地。後來他覺得自己還需要一個妻子,於是回到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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