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國民性的疼痛 黑窯的存在與揭黑記者的命運

在黑磚窯事件的報道中,我注意到了一個現象,黑磚窯山西的運城地區最多,而這個地方恰在幾年前發生過一起令全世界的新聞媒體震驚的事件,一個揭黑記者以莫須有的名義被抓進了監獄,判刑八年。現在,這位記者已經被提前釋放,案件卻沒有能平反。現在,黑磚窯事件發生了,而且不是一個兩個。運城,再一次讓人們記住了它的名字。

只要什麼地方揭黑受阻,那麼黑就會更多,如果什麼地方揭黑者受到了懲罰,那麼黑就會泛濫成災,黑得令人髮指。凡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黑的世界,凡是有人想用黑幕遮掩的地方,也是黑的世界。那是一個黑暗、冷漠、沒有人性的世界。不僅僅是黑磚窯裡面的人沒有人性,磚窯的周圍,也一樣沒有人性。一個勞動監督部門的工作人員,居然把已經被解救出來的奴工轉賣給了自己的親戚,事發之後,得到的處分居然僅僅是降兩級工資!在事情沒有驚動中央之前,當地的政府和執法機關難道一點兒風聲都不知道?那麼多失去孩子的父母來找,難道他們一個也沒有見到?「感謝」那個勞監部門的工作人員,他的存在給了我們答案。

社會的整體性冷漠從官府開始,僅僅有中央政府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讓輿論監督成為事實,揭黑者不再受到打擊報復,黑才難以橫行。

山西等地的黑磚窯事件已經沸沸揚揚了,很多人抨擊黑磚窯的背後自然少不了權力做保護傘。正是有了保護傘,黑窯主才會如此膽大妄為。當然,不排除黑窯買通個別執法人員對自己進行保護,但是說已經形成了一張保護傘,我覺得倒未必。畢竟,為了區區一些小磚窯而冒如此大的風險,估計沒有多少人這樣傻。黑磚窯的存在,如果要在政府方面找原因的話,關鍵在於地方政府制度性的冷漠。

雖然黑磚窯大都設在偏僻的山區,但是由於開設時間很長,不可能地方政府一點兒都不知道,尤其是那些子女被拐賣的父母來山西尋親的絡繹不絕,更是足以引起當地的注意。但是,儘管你不能說當地政府完全沒有作為,但畢竟作為不積極。甚至發生過警察限制尋親的父母透露別人孩子的消息,勞動監督部門工作人員把已經解救出來的童工再次倒賣的現象。這種現象雖然也是個別的,但卻反映出當地政府對此不作為(如果政府重視的話,個別工作人員斷不敢如此大膽,頂風作案)。

個中道理非常清楚,一來尋親的父母不是本地人,人數再多也對本地執法機關造不成什麼壓力;二來摧毀黑磚窯需要成本,但在這個成本誰支付還是個問題的情況下,執法機關自然不會積極;其三,這是最關鍵的,打擊黑磚窯不是當地當前的任務,沒有來自上面的壓力,地方政府自然趨向於不作為。正因為如此,黑窯的奴工現象才愈演愈烈。

很多學者都指出過,我們現在的政府是壓力性政府,一邊是運動式的政務推行,一陣一個政治任務,一邊是直線的行政命令,一把手負責制,一票否決的行政指標,一級壓一級,層層推動。凡涉及地方利益的政務,有利者則地方政府無不大力推動,甚至變本加厲,無利者則有氣無力,視上級的壓力決定自己的作為。至於「有害者」,則軟性抵抗,劃中央政令於無形,令其自然消解。

還有學者指出,我們現在有的政府是公司化的政府,對自己的行為的收益成本無不計算得清清楚楚。然而不幸的是,這種理性的背後是絕然的冷漠,凡是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需要付出成本而又無從彌補的事情、可以招致麻煩的事情都自動地不作為。這種理性,把理應存在的道義、公正居然都驅趕得一乾二淨,使政府變成了冷漠麻木的經濟動物。像黑磚窯奴工這種滅絕人性的現象存在如此之久,山西省各級政府從上到下一直悄然無聲。而在媒體披露,中央最高領導批示之後,則上下動員,全力以赴,很快就掃蕩了黑磚窯。說明山西的政府非不能也,而不為也。不作為的根本原因是制度性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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