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國民性的疼痛 中國最牛的縣太爺

《法制日報》下屬刊物《法人》雜誌的記者,寫了一篇報道,惹了西豐縣的縣委書記,於是「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派出一隊警察,直奔法制日報社,前來拿人。人雖然沒有拿到,但縣太爺的威風,可是抖到了極點。其他的縣太爺再威風,也不過在自家境內搞點簡訊「文字獄」,抓的都是轄境內的子民,可人家西豐縣的縣尊,大白天就敢派警察荷槍實彈,直闖中央大報的報社,指名道姓抓記者。還好,批准發表文章的總編,沒有在抓捕之列,縣尊大人總算還給《法制日報》留了點面子。

無可否認,這件頗有聲勢的警察行動,讓很多人莫名尷尬。因為這種事,無論是按法律還是按行政的慣例,都顯得過於創意了。有才的西豐縣太爺,以自己的果敢和鐵腕,把難題扔給了上級領導。

顯然,此風不可長,如果每個縣太爺都這麼有才的話,看誰不順眼就派人來抓,今天抓法制日報社的人,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抓人民日報社的人,後天,中央電視台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動一動呢?縣與縣自然也可以互相抓,如果一個要抓一個要保,那麼,雙方都有傢伙,是不是會打起來。如此這般,中國的縣就不叫縣了,改稱王國好了;縣委書記不叫縣委書記,改稱「百里侯」(這是古代對縣太爺的俗稱之一)。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解釋這種行為,因為分封制下的諸侯,也不敢隨便進京拿人,尋來覓去,好像只有唐朝後期藩鎮割據時候的軍閥有過類似的豪舉。

西豐縣的行動,太膽大,太有轟動效應,而且涉及眾多記者的自身權利,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成了轟動世界的大新聞。因此,向以救火堵窟窿為己任的有關部門,首先想到的不是制止西豐縣的膽大妄為,而是考慮遏制網上的轟動。所以,人們最先看到的事件後續延伸,不是西豐縣那邊有所悔改,而是有確切消息的相關禁令。正因為如此,受到侵害、很丟面子的《法制日報》不聲不響,本以維護記者利益為使命的記協,也只有幾句不痛不癢、不著邊際的話,滑得讓人摸不著,也抓不住。

然而,這樣一場事關媒體人命運的事件,不明不白的禁令是掩不住所有的聲音,於是事件在發酵。有關部門明白了,不釜底抽薪,火只能越壓越旺。這下,輪到西豐縣採取補救措施,於是一隊氣勢洶洶的警察換成了一隊溫文爾雅的縣委工作人員,再次來到法制日報社。這回人家是來道歉的,據說,西豐縣公安局的拘傳令也撤銷了。

顯然,西豐縣的大膽創意,跟我們現行體制下,縣委書記權力過大有關,一個又一個的簡訊「文字獄」,無非是說明在縣這個一畝三分地上,縣尊大人有意無意都把自己當成了「皇帝」。事實上的權力,也近乎於皇權,在他平時的工作範圍內,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句稍微不同的話,馬屁奉承,成筐成桶地來,尊奉之下,任你是誰,都難免自尊膨脹。膨脹後的尊嚴有一個特點,就是絕對不能被侵犯,一觸即跳。我們知道,西豐縣其實也是先興簡訊「文字獄」,然後再發展成報刊「文字獄」,連記者一併拿下。這種發展,都是縣境帝王意識的合理延伸,一點兒都不奇怪。

中國最牛的縣太爺的大膽創意,從某種意義上,其實是一件好事。這個事件,從一個奇妙的角度,為中國新聞立法的緊迫性,敲了警鐘。它告訴人們,這麼大的一個國家,一個正在走向國際化,跟世界接軌的國家,如果再沒有一個規範記者,也規範政府行為的新聞法,會出現什麼樣可氣、可悲又可笑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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