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這邊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九月間對於王通來講卻是有一樁大喜事,韓霞為王通生下了一個兒子。
錦衣衛都指揮使王通有了後代,這是大喜事,宮中賞賜,親朋恭賀,自不必講,定北侯這樣的地位,他的長子也是有爵位官身,雖然是個嬰兒,在襁褓之中也是榮華富貴。
王通孤身一人,馬婆子雖然算是長輩,可起名的事情卻不好插手,這件事還真是難住了王通,實在是沒有經驗。
這段時間關於寧夏鎮的呈文和密報繁多,倒是給王通提供了個思路,他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王夏。
單單一個字,也評價不出好壞,大家也不知道王通是根據這個起的,聽到之後都是讚譽一句「聽著響亮」,別的也說不出啥了。
長子降生,自然是讓王家上下歡欣鼓舞,韓霞不必說,韓剛也是高興的要命,據說消息剛傳進宮裡的時候,御用監的韓太平險些歡喜的背過氣去。
孩子剛出生,韓霞還在休養,王通卻只能在家過個滿月,孩子的百歲肯定是趕不上了,因為寧夏鎮那邊有差事。
每逢臘月過年就辦差,這也是王通這些年做事的慣例了,也不知道巧合還是怎地,家中女眷也只能是苦笑對待了。
這次去自然不可能像是去歸化城那樣大張旗鼓,王通只帶了自己的親兵百餘人,馬三標和陳大河也是跟隨。
一百二十人的隊伍都是騎馬,行李也是馬匹攜帶,眾人都是扮作商人模樣,在天黑關閉城門前離開了京師。
京師人多眼雜,消息保密些總歸是好的,在出城之前,沿路和城門裡外的行人都是驅趕一空,出城三十里之後,王通這樣的商隊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也就沒有什麼人注意。
王通出城的時候,送往歸化城的消息也是一起出發,快馬趕往北地。
走保定府入山西,然後山西入陝西,再入寧夏,實際上如果在宣府去草原,然後在草原上以歸化城為中轉一路去往河套地,這樣更加快捷,但同樣的,如今草原並不安寧,調集大隊騎兵護衛會驚動旁人,如果僅僅是這一百多人,那就是白龍魚服,很容易有危險了。
各家商行銷售的貨物不同,彼此的利益也不同,所以在草原上的訴求也個個不同,正因為這些不同,譚將在草原上調動商團武裝就有種種的掣肘,麻煩的很。
商團的不同,往往就是背後各支勢力的不同,這些勢力絕大部分都是親近萬曆皇帝,是王通的盟友。
這樣的狀況下,就連萬曆皇帝和王通也對他們沒太多的辦法,有些小事就不能強制,只能順勢利導。
王通說要用商團武裝作為預備,應付寧夏鎮可能的動亂,萬曆皇帝就有了那樣的擔心。
王通對這個卻很有信心,譚將做是譚將做,王通又是不同,王通也沒有去京師找這些商團背後的權貴們,只是自己去了封信。
「不聽號令的,就不要在草原上做生意了!」
這句話實在是簡單,而且極為的粗暴,自然,這個命令到了歸化城不會大張旗鼓的去頒布,而是由孟鐸和本地譚家的家將分批通知,僅僅由那些東家們知曉。
譚家家將一干人去傳信的時候還都有點擔心,譚將在滿套兒的遭遇他們都知道,生怕王通的命令也會被人這麼拖延和陽奉陰違,那就不好看了。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命令一到,各家豪商都是震動了,立刻是調集人手準備,甚至有人連夜派出了快馬去草原上的各個據點聯絡,不敢耽誤一點時間。
這段時間商團在草原上擴張的都是太快,很多家的護衛或者去打滿套兒,其餘的都在各處守衛,接到這個命令後,有幾家甚至連草原上的據點防禦都不顧了,都是急忙調人回來準備,不敢有一點的懈怠。
城外的各族城傍,更是群情激動,王大人要用人,這是莫大的光榮,能選上自己,那代表著自己的勇武。
趕回到歸化城的譚將看到這樣的局面,也就只能苦笑了,那些在滿套兒滿嘴理由,各種推諉拖延的商人們,在歸化城都是變得積極無比,那些甚至敢和譚將頂嘴維護自家力量的虎威老兵,這次都是勤勉異常,不敢有一點的懈怠。
王通的一紙命令,整個歸化城都是瘋狂的準備起來,甚至這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實際上的需要,少不得譚將這邊要挑選精銳。
譚將名為三江商行的衛隊長,可實際上要對整個歸化商團在草原上的軍勢做出判斷,滿套兒那邊剛打下來,而且只留下了三門三斤炮,必須要傾斜一定的力量在那邊,目前來看,科爾沁部距離那邊更近,投入力量更加方便,而歸化城這邊,除卻兩個大的中轉站之外,其他幾處都被韃虜騷擾破壞,有很多麻煩。
但出乎譚將意料的是,科爾沁部開始收縮了,在燕山余脈以西的各部都在向東撤,在一開始打下滿套兒金礦的時候,夜裡經常有人過來騷擾,外出的商團武裝如果人數少於百人,也經常會被騷擾襲擊。
可臨近年關的時候,居然一切都安靜了,從塞內運來的各項物資能夠補充上,滿套兒這邊居然可以過個好年了。
對這個情況,譚將納悶的很,但一時半會,也沒什麼消息送過來,薊鎮那邊給過來的消息,科爾沁部的確是在收縮,據說察哈爾部越來越向南了,這邊原來可是科爾沁部的勢力範圍。
既然是這樣,倒是讓譚將的調配輕鬆了不少,本來已經要從歸化城周圍的各個屯墾農莊抽調團練去往滿套兒,這次卻不用了,僅憑商團武裝已經足夠可以支撐到開春的時候,那時候草原各部不能行動,歸化商團卻能投入力量。
原本準備抽調的團練解散,回去準備過年,對這些農奴來說,這是他們換了主人之後的第二個年,年景好了許多,都願意在家過年。
譚將貼出了招募的榜文,要精選兵卒,團練訓練本就不足,但這次精選的條件卻和虎威軍兵卒差不多,這讓眾人看起來可是有些為難了,不過條件也開得很是豐厚,如果能被選上,家中不用繳納賦稅,會專門劃撥田地和農具,甚至是耕牛。
這等於是一下子從佃戶變成了富農,有些人奮鬥一輩子都未必有這個待遇,當即參加的人眾多起來……
※※※
王通這邊走的並不快,從京師到寧夏就算是用快馬加急的方式急進,也需要二十天的時間。
形勢一天數變,王通這邊去了是為平息不穩,更多的是那邊出現變亂之後,王通這邊率力量平定,這樣的前提下,就不能光是圖快,而要隨時知道那邊的變化,隨時應對,因為調動力量也需要時間。
所以王通每到一處,都是等到寧夏那邊傳遞消息的人趕到之後,然後再行前進,和寧夏那邊的千戶,事先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傳信的錦衣衛就在那些地點將消息呈報給王通。
儘管錦衣衛的呈報判斷寧夏鎮哱家心懷不軌,寧夏鎮總兵和巡撫各有奏疏彈劾,但造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哱家一直沒什麼大的動作。
從山西入陝西,王通一隊人走的是汾州、永寧州入陝西吳堡、綏德州這一條路線,延安府地處陝北,算不上什麼富庶,更因為陝北一線,延綏鎮、榆林鎮、寧夏鎮三鎮相連,當年韃虜征戰不休,因為三鎮對韃虜大多時候都是處於劣勢,所以韃虜兵鋒經常是掃過陝北一帶。
兵禍連連,加上這邊本就是黃土高原,土地貧瘠,地方上人丁稀少,王通一干人在山西境內的時候,走一日路程,夜裡總能找到投宿的地方,但在陝北一帶卻不行了,過了綏德州之後,卻需要露營了。
數九寒天,露營野外頗為辛苦,但王通一干人在野外的經驗也是豐富的很,晚上找個避風的地方紮營,用乾枯的草木生火,打些獵物添點油腥。
生火之後,就圍著火堆裹著羊毛毯子睡去,早晨起來往往都是被凍醒的,心想家中正在忙碌過年,自己卻在外面奔波,這個感慨也是難免。
王通一隊人都是按照軍隊的操典過夜,布置崗哨,準備第二日的行程等等,但跟來的史七卻還要做些別的布置,防護布置完成之後,他還要圍著周圍走一圈,不知道做些什麼,王通跟著去看過,卻發現史七不過是在一些地方放置些乾枯枝杈,有時候還要用細繩子拴在隱秘處的兩塊石頭上。
過了保安之後,最起碼要有三天在路上露宿,麻煩的是,在保安縣城裡採買,很多東西都是買不到,還頗為引人注意。
離開京師走了這麼久,路上走的辛苦,沿途的風景儘管變化,可也沒有什麼新鮮了,晚上布置完吃完倒頭就睡,已經成了大多數人的習慣。
離開保安一天後,王通熟睡中突然被枝杈斷裂的聲音驚醒,他伸手握住了身邊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