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八十七章 盡信書不如無書

僅僅憑著一家之言,李三才不會下判斷,這樣的話沒什麼準確性,不值得作為行動的依據,不過宮中的「大公公」吵架,這樣的事情瞞不了人,很容易打聽到。

李三才回到住處之後,就安排體己的人去找宮內的關係,當晚就知道了確切的消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和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吵起來了。

這件事在宮中影響不小,即便是那位皇商的隨從不說,過幾日這李三才也會知道,當然,消息知道的早晚,也是大有不同。

這樣的吵架,司禮監隨堂太監和下面伺候的寫字宦官肯定會傳出來,事情的起因據說是有隨堂太監議論宮外的戲文,結果司禮監的人也開始議論這長幼之辯,大家在宮中,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奈何最後吵發了火氣,也就沒什麼顧忌,別的不說,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張誠居然指著張宏的鼻子罵「讀書讀壞了腦子」,可見這事情的嚴重。

張誠是內廷之首,但張宏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這個位置還有監軍京營的職責,張誠按位置是高於張宏,但司禮監掌印、提督、秉筆三人,實際上僅僅排序不同,互相職責不同,各有牽制,掌印未必能動的了提督和秉筆,司禮監這樣的要害中樞衙門,皇家的人事安排,本就不會讓這三人一條心,這也是平衡之道。

張宏這人在內廷和外朝的名聲都是不錯,所謂剛直耿介之士,雖然是閹人,卻被認為是士大夫一等,而且隨堂太監首席田義和他是隱隱的同盟,勢力也算不小。

這個消息不由得不讓李三才重視,他發現眼下京師中這洶湧的局面或許並不是那些書生的頭腦一熱,也許有些別的。

※※※

王通在歸化城的日子的確是清閑自在,他每日里除了打熬身體之外,就是騎馬到歸化城外的各個農莊去走動。

歸化城周圍的田地,萬曆皇帝可是封賞了將近三分之一給他,三江商行後來又買了許多,照看自家產業這個也是應當。

消息傳到山西,然後又傳到北直隸和京師一帶,不屑者眾多,說朝廷重臣,不忙碌政事卻整日里操心自家產業和財貨,實在是不務正業。

這樣的平價王通也能猜得到,理會都懶得理會,他每去一個田莊,總要挑選出一批身體健壯,頭腦活絡的年輕人作為臨時護衛,然後又從田莊中的農奴里挑選出有威望的作為奴僕。

雖說是護衛和奴僕,但做定北侯的下人,對這些一年前地位連牲畜都不如的農奴來說,卻是無比的光榮,明顯地位就高了許多。

身為王家的家僕護衛,自然就成了這田莊的管事,雖說一個田莊呆的時間不長,可本就是草創,先搭建起來一個架子,徐徐圖之。

什麼護衛輪流去歸化城整訓,那些管事庄頭定期去三江商行學習,這些都是搭建班底,收攏人心的必備工作。

往來於田莊之間,草原廣闊空氣清新,讓人心曠神怡,身體也跟著變好,閑暇時在家陪陪妻妾,閨房中也有一番樂趣。

三月中的時候,沙東寧押送著一支車隊來到了歸化城,大車上裝著的都是火器和鎧甲,還有從天津衛帶來的金銀財貨。

按照他的說法,投奔過來的廖浪一干人已經歸入孫大海的天津司下面,負責運河和海河上的巡查緝捕,檢查夾帶之類的活計。

他們這一干人在水上本就做的不法之事,所以對河上的一應勾當都了解的很,有他們盯著,倒是可以少很多漏洞。

孫大海也有信來,說廖浪這一干人草莽太久,有些規矩什麼的都不遵守,少不得要殺幾個立威,而且那廖浪私下也提過。

看來這廖浪是一門心思圖招安了,能有這個想法也好,如果不約束手下甚至放縱的話,搞不好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未必能保住。

沙東寧歸隊,一直是不聲不響活動的史七,卻在某日私下和王通請示,說是要在歸化城的人市之中買一些孩子來,問起用途,史七說的實在,說是等回到北直隸和河北的時候,專門找一處僻靜莊子訓練。

用人總要考慮出身來歷,但這種從集市上買來,從小培養起來的卻最為放心,儘管需要的時間長一點,王通聽了之後直接安排史七去支取了一筆銀子。

三月底的時候,王通正在院子中習武,卻聽到外面喧鬧,他居住的地方雖說是歸化城的富貴地方,但也說不上什麼清凈。

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吆喝著說道:

「出城向西跑三天半的地方,有將近六百個馬賊,去的城外拴馬樁那邊集合啊!」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王通也是好奇,派人過去詢問,不多時就已經打聽了回來,原來是有一支商隊在那個位置被馬賊圍住攻打,有人提前跑回來報信。

這商隊所屬的商行派人上街吆喝,這也是歸化城的小傳統,城內會派人過去救援,但人多總是把握大些,往往會安排人在街道上城內城外的吆喝招募,誰願意過去,自帶馬匹和乾糧給養,到時候按照出力多少酬謝。

歸化城這邊除了商隊商行之外,也有不少跑單幫的人過來混生活,這一類人從前就未必是什麼良民百姓,也是願意搏命,這等事還真有不少人跟著去,這些人比起護衛來還有樁好處,就是死了不必理會,不必燒埋撫恤,倒是節省。

聽了打聽消息人的解釋,王通稍微琢磨了下,就笑著對馬三標說道:

「總在這邊閑著筋骨也都酸了,你馬隊挑一百五十個精強的,我這邊帶上親衛,咱們也過去救人!」

馬三標本就是閑的發慌,聽到這話自然樂意,連忙過去安排準備,左右是些馬賊,難道還能打得過虎威軍的精銳騎兵。

有人過去讓外面的商行稍等,這邊的人自去準備。

商行那邊的人聽說定北侯要來幫忙,自然是願意,且不提定北侯這邊的武勇,而且這一干人也不會貪圖報酬。

不過救人要緊,過來報信的跑死了兩匹馬,但也是兩天的時間過去,算上大隊人馬再過去,怎麼也要三天,這差不多五天時間,誰知道那邊能不能支撐得住,時間正緊,可定北侯這邊出發,準備恐怕要耽誤。

耽誤也只能耽誤了,誰還敢得罪這位爺,不過讓他們感覺驚愕的是,王通這邊一個半時辰左右就做好了準備,一人雙馬,帶著兵器和給養,很快就在城外集結待命,精銳就是精銳,這麼短的時間就可以整裝待發,稍微明白些兵事的人都要驚嘆。

可也巧了,王通這邊出城,道路上又從南邊來的四個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錦衣衛這邊的差役,他們明顯是認識王通的馬隊和親衛,路過這邊的時候走的慢了些,細打量,明顯是認出了王通。

連忙下馬過來,和外圍的親衛說了幾句,外面的親衛把人領到了王通的跟前,這人見面先磕頭,開口說道:

「見過侯爺,小人不在錦衣衛當差,是跟著三夫人那邊的,這次來給侯爺送信。」

說的這般明白,王通也馬上明白,這是宋嬋嬋手下的人,錦衣衛和治安司都定期給他有情報送來,但宋嬋嬋這邊送來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通點點頭,譚將那邊已經得了消息急忙跟出來,他要在城內坐鎮,但為了安全還是派了五十名熟悉草原的嚮導跟過來,出於本心還是要勸幾句,讓王通不要去冒險,王通卻已經抽出了信箋來看,他也就停下了。

信箋寫了幾頁,王通讀的很快,看完之後,臉上卻泛起冷笑,順手把信箋塞進了坐騎的褡褳之中,譚將見縫插針的勸說道:

「老爺在這邊也是暫住,這麼出去,萬一那邊有什麼急事,怕是要耽誤。」

「耽誤不了,那邊一月兩月的不會讓我回去!」

王通笑著說道,已經翻身上馬,譚將無奈,只得是上前叮囑說道:

「老爺如今身份貴重,草原如荒漠,處處兇險,還請老爺一定要小心。」

「怕什麼,老爺我過去,他們該小心我才是!」

王通笑著打趣了一句,領著大隊人馬前行。

※※※

那商行湊了二百多名騎馬的護衛,算上王通這邊的四百人,倒是有十分的把握,不過主導權自然就在王通手中了。

王通這邊倒也是中規中矩,沒什麼出格的舉動,按照行軍辦法,走出一段距離後紮營準備,這就沒什麼帳篷了,無非是毛氈和毯子,幕天席地的露營就是。

天黑生火做飯,馬三標等幾人陪在王通身旁,王通卻又拿出褡褳里的信箋仔細看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

「定策再妙,事情總是千變萬化,能根據這些變化來處置,她比我想的還要出眾。」

眾人聽的納悶,王通卻將信紙揉成一團丟在火堆之中,冷笑著說道:

「卵子都沒了,再讀書讀壞了腦袋,這真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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