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剛和韓霞以及兩個弟弟一起生活了很久,韓霞作為女子一直是管著哥哥和弟弟的內務,現在成為定北侯夫人,侯府的內務也就是由她來接手了。
管一小家和管一大家是不一樣的,不過,王通府邸是行軍法的,一概都以簡單快捷為先,沒什麼複雜。
而且張紅英跟著馬寡婦管家已經有短時間,有她在邊上協助,韓霞管家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
王通這一次所娶的妻妾裡面,對家務事不太精通的反倒是宋嬋嬋,宋嬋嬋小時候是官宦之女,入了教坊之後,這樣的人入了教坊,教坊司的上下也顧慮者這等罪官女眷的親朋故舊,不會虐待苛責。
所以學的也都是琴棋書畫各項技藝為主,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年,張瀚就已經得勢,宋嬋嬋就可以自己出面開設秦館了。
這樣的日子,經營還有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是宋嬋嬋每日所做的主業,後來又加上了情報搜集和刺探這兩條。
做的不少,也不能說是清閑自在,不過做的這些事,卻和家務沒什麼關係,倒都是些男人做的勾當,所以有人笑稱宋嬋嬋是治安司中的百戶,是王通手下的統領,就是去秦館的客人裡面,一些身份地位足夠的往往喊宋嬋嬋為「宋百戶」,算是笑話一樁。
那時是那時,如今嫁為人婦,家務這樣的事情總要去做,何況宋嬋嬋還不是大婦,自然有她的本份。
可問題的關鍵就是宋嬋嬋不會,這就實在是尷尬了,倒是韓霞從韓剛那邊,張紅英耳濡目染的,都知道這宋嬋嬋並不只是個青樓的執掌,在王通手下還有公務。
名份次序已經定下,韓霞和張紅英倒也沒必要去爭什麼,倒是宋嬋嬋自己有些不自安。
王通也不會去苛責,新婚的前幾日一過,就單獨叫來了宋嬋嬋私談,按說這夫妻之間都是親密,不過宋嬋嬋在王通面前卻是拘謹的很,儘管是在書房私談,可還是好像從前王通問話時候的態度,恭謹異常。
其實,要放在從前,宋嬋嬋在王通面前倒是從容些,如今關係親密了,這等場合反倒是拘謹。
王通看宋嬋嬋的表現,只覺得頗為有趣,笑著說道:
「眼下都是自家人了,你這樣作派倒好像是獲罪的模樣,你看看紅英,臉上笑意任誰都看得見。」
張紅英的高興的確是沒有掩飾,里里外外的人都能看出這個姑娘的高興,但這樣的直率倒是讓很多人對她有了好感,就算是有功利心,但這樣的直率卻說明她不會與人為惡,不必擔心什麼。
「二夫人在成親那日說,她求神拜佛,就是想要嫁給老爺,現如今得償所願,怎麼會不高興,妾身才是惶恐,沒想到宮內有這樣的安排,老爺是何等的人物,卻險些被妾身給拖累了。」
宋嬋嬋說著說著,卻跪了下去,王通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你想得太多了,這事情和你無關,起來說話吧,自家弄的太生分了。」
在這個時代,姬妾跪著和主家說話倒是不稀罕,王通顯然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等宋嬋嬋站起,或許是身在青樓懂得保養,加上年紀也並不能說太大,此時的宋嬋嬋嬌艷動人,比青澀的張紅英和韓霞更多了幾分誘人之處。
等宋嬋嬋站起,王通停下了打量,沉吟著開口說道:
「你嫁進來是好的,我也需要個親信的自家人幫我處置一些要害事,韓霞和張紅英見過經過的太少,這些事他們做不來,你要抓起來。」
聽到王通說這個之後,宋嬋嬋反倒是自在了許多,也是露出了慎重的表情,王通開口說道:
「京師治安司裡面也有部分是我能使喚動的,這部分加上秦館以及京師里各處青樓賭坊,就是一張密布京師的大網,這些情報都是匯聚到治安司那邊,你熟悉裡面的門路,也能用裡面的人,你要把這些東西管起來。」
看到宋嬋嬋認真聽著,王通又是繼續說道:
「錦衣衛各司,還有治安司、東廠,他們偵緝來的消息,我這邊也能知道,可這畢竟是官面公務上的往來,有種種不方便的地方,我如今這個位置,需要更多的情報消息,你明白嗎?」
宋嬋嬋連忙躬身擺下,恭謹的開口說道:
「妾身明白了。」
神態語氣,可不是夫妻之間的,而是上司和下屬,王通又是搖頭,笑著說道:
「你是替你男人管這攤子,可不是為公差,要害事情只有我能知道,你明白嗎?」
聽王通說「你男人」,宋嬋嬋一直頗為拘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開口柔聲說道:
「老爺吩咐的,妾身一定用心去做。」
「我這邊會有筆銀子給你,人手這一塊,多用用你從前手下,一定要可靠,不要讓其他人插手,楊先生、張世強、孫大海他們雖然也是信得過,但這個是咱們的私產,還是有所分別的好,小霞和紅英那邊,也不要告訴。」
聽到這個,宋嬋嬋卻是從心底發出的驚喜,有這麼一個只屬於自己才能知道的秘密差事,說明自己在王通心中有一定地位,女孩子,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心中總有些小計較。
不過宋嬋嬋見識也不同尋常,京師身在高位的大佬,手邊都有這樣的網路,給自己打聽消息,或者做一些陰私之事,王通現在到了這個地位,有這樣的機構也是必須。
想到王通對自己這樣的信任,宋嬋嬋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有些話,妾身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了多次,你我現在是一家人,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講就是了!」
王通笑著說了句,宋嬋嬋這次卻向前湊了湊,香風撲面,不過宋嬋嬋說的話卻和風月旖旎沒有任何的關係。
「老爺,陛下先前的旨意和婚禮上更改的旨意,還有派老爺去江南查案,這裡面用意要提防啊!」
宋嬋嬋說完看著王通的神情,王通只是點頭說道:
「你繼續講。」
「將妾身為定北侯夫人,京師轟然,傳為笑談,這樣的事情,老爺必然不會覺得舒服,宮中自然也知道老爺不舒服,老爺若抗旨,或者心懷怨恨,朝廷就會認為老爺恃功而驕,會有進一步的打壓,老爺順從接旨,這才讓宮中放心,用個兒戲般的手段收回旨意,但並沒有對老爺放心,還要將老爺派去江南,讓老爺沒有辦法徹底掌握京師衙門。」
王通看著宋嬋嬋緩緩點頭,沉聲說道:
「你想的倒是比他們細緻,咱們這邊大部分人只知道憤懣,卻不知道這些舉動背後的用意,你能想到這些,很不錯。」
「老爺,咱們現在要怎麼做!?」
「怎麼做,現在的舉動就是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做,我還是大明的定北侯,錦衣衛都指揮使,如果做了,馬上就是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王通斬釘截鐵的說道。
※※※
「內閣六部,朝野百官,朕發下這麼多俸祿貼補,讓你們辦個差事卻是拖沓到現在,還要朕自己選派人!」
在奉天門的偏殿之中,萬曆皇帝有些惱怒的呵斥說道,下面大臣們只是躬身謝罪,萬曆皇帝掃視了下面一圈,又是開口說道:
「這樣的事情,朕也只有交給王通才放心,王通,朕派你去江南查辦這案子,你可有把握!」
王通出列躬身領命,開口答道: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王通去往江南的安排,早在他婚事的時候就已經定下,現在君臣這一番做作,朝廷大臣們不過是冷眼旁觀而已。
王通這一套應答也是程式,不過說出這番話的萬曆皇帝卻很注意王通臉上的神情,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不對的提防,結果和這段時間的觀察一樣,王通一切如常。
若說是沉浮宦海幾十年的精明人,神色不動不難,對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說,喜怒不形於色可不容易,王通看不出和從前有什麼不同,萬曆皇帝心中鬆了口氣,但也越發的後悔自己先前的作為。
說完這樁事,朝臣們散去,王通卻被留下,萬曆皇帝抿了口熱茶,開口說道:
「此去江南,也不是非要查什麼出來,過去逛逛散散心就是。」
看著王通要發問,萬曆皇帝擺擺手,開口解釋說道:
「徐家那些事還有什麼可查的,十年二十年前的積案了,一查,不知道在京師和地方上弄出多少糾纏,何苦來,你這次去江南,去幾個富庶的府縣看看,既然天津衛那邊能收出這麼多稅賦來,蘇杭之地沒道理收不出,你去給朕摸摸底。」
江南富甲天下,不過稅賦相比他的富庶來講,卻是遠遠不如,而且那裡官宦人家眾多,大部分人都倚仗功名免稅,稅賦卻是越收越少了。
若按照從前,萬曆皇帝也只能認了,可看到天津衛交上那麼多銀子來,這就讓他覺得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