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招呼過來,王通也是看了過去,一看還真是認識,他現在所置辦的那鐵匠鋪子,就是這富態員外賣的。
在京師也是一起喝過酒的,還是那王四的什麼親戚,雙方隔著十幾步遠,那員外抱拳做了個大揖,轉頭又是去了那船頭那邊。
「幾位差爺,這船貨就是在下的,懇請幾位差爺高抬貴手不要再砸了,今晚在下就擺酒席給諸位做謝禮如何?」
「想得美,你說不砸就不砸了,五百兩銀子先拿過來!!」
「幾位差爺,這船貨也不過七百兩銀子,這就要五百兩……」
「去你娘的!」
說了兩句,站在船上的那差役拿起一個方形的瓷壺就砸了過來,這員外閃躲的倒是快,只是身後跟著的下人沒來得及,被這瓷壺重重的砸在腦門上,立刻血流不止。
看到這場面,周圍一片鬨笑,那員外低聲下氣的說道:
「幾位爺,在下的表兄弟在順天府做個班頭,也算有官身的人物,能否給在下幾分薄面,不要砸了,放小的過去,今後必有重謝!」
聽到這員外的話,站在船頭的差役們又是鬨笑起來,罵道:
「順天府的班頭算個鳥,他那府尹來了,我家萬公公理不理都是兩說,你還搬出這個……」
「把東西放下,打碎了多少就賠多少!」
這時候突然有很平靜的一句話,差役們立刻是停下了笑聲,他們方才也看到這員外給不遠處的幾個人作揖行禮,本以為是熟人,剛才也沒下來幫忙,也就沒有人放在心上,誰想到那人還是過來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跟爺爺這麼說話,還打碎多少賠多少,爺爺是萬公公派過來查驗夾帶的,冒犯了萬公公,就是冒犯了皇上,你這就是欺君之罪!!」
為首的這差役頭肚裡有些墨水,幾句話就扣了個欺君之罪的帽子過來,這邊鬧騰,河面上那十幾艘舢板都聚攏了過來,差不多三十多號人從船上下來,或者在那運送瓷器的貨船上,或者在那艘朱紅大船上,盯著這邊。
看著王通是半大孩子模樣,身邊有個莽漢個子倒是高大,可另一邊更是個小孩子,三個人穿著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那員外看到王通出頭,連忙感激的又要施禮致謝,可也有些納悶,方才不是四個嗎,怎麼少了一個,對方人多勢眾的怎麼對峙的過。
那些差役自覺地看明白王通幾人的身份,叫罵聲更是大,王通臉色漸漸的陰沉下來,看他臉色變了,船上的差役更是火大,有幾個人直接是沖了下來,伸手過來就要揪打,這些人每日間不是在河面上耀武揚威,就是喝酒賭錢,那有什麼本事在,那裡比得上王通這種整日打熬身體的武人。
王通真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他也不懼,後退一步蹬地發力,一腳踹中了正對那人的小腹,順勢胳膊橫掃把另外一人打的口鼻流血,馬三標那邊更是不同,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大,兩拳放倒兩個人,又輕鬆的抓起第三個直接砸了回去,幾個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擁擠成了一團。
李虎頭個子矮,奈何動作快,力量也不小,別人以為他要跑,沒想到這李虎頭居然衝過來照著胯下就下狠手。
也就是幾下子,衝過來的幾個人都被放倒,剩下那二十幾名差役都是又驚又怒,各個抽出了鐵尺腰刀,大聲喝罵著就要衝過來。
王通反手把自己的綉春刀抽出,站在那裡冷聲喝道:
「本官是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誰敢亂來!」
這話一出口,這幫差役一愣,立刻是安靜了下來,馬三標和李虎頭卻沒有帶著武器,看王通鎮住了這幫人,立刻轉身回去那傢伙。
李虎頭掛在馬鞍邊上的是一根五尺的短矛,而馬三標則是拿著二尺長短的寬刃短斧,王通不管前面人多勢眾,只是大步的向前走去,冷聲說道:
「打碎了多少賠多少!!」
錦衣衛千戶王通的名聲如今在天津大街小巷可是有名的很,未必人人認識,可卻人人知道。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這位千戶是個半大孩子的模樣,聽到王通報出自己名頭,眾人都沒什麼懷疑,立刻信了。
看著王通大步上船,居然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手裡拿著傢伙卻不敢有絲毫的妄動,怎麼看這為王千戶身後那兩個人更可怕,且不說那大斧,那小孩子那根短矛,矛尖寒光閃閃的看著讓人心顫。
王通手中的刀一直沒有入鞘,到了方才那說欺君之罪的那人跟前,此人面有懼色,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如何示好,王通手腕一抬,刀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放得時候力量稍大了些,劃破了皮膚流出血來。
想起這位大人的行徑,那位被刀架上脖子的差役臉刷的一下子白了,整個身子都軟軟的要癱倒在船上,又把這刀加勁,整個人硬挺在那邊不敢動彈。
「不是說這是欺君之罪嗎?跟本官講講,你這罪怎麼論的!」
「王大人,王老爺,小的豬油蒙了心,胡言亂語,您老就當放個屁,小的那就是嘴大……」
邊上的這些差役都是閃到了一邊,惟恐避之不及,王通看了看幾處,冷聲說道:
「方才誰動手砸這個瓷器的,都站出來,本官不殺人!」
他這句「不殺人」聽在眾人耳邊卻像是要殺人一般,眾人齊齊顫了下,卻沒有人敢動彈,王通手中刀微微加了點力氣,脖子上被刀架著的那人立刻殺豬一般的大叫起來,嘴裡念叨著把剛才那幾人的名字全都喊了出來,嘴裡破口大罵道: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混帳,這時候把老子撇在這邊……」
一共三個人方才在那裡摔砸,聽到同伴叫出名字,也知道不能縮著,各個愁眉苦臉的走出來,王通把刀撤了下來,開口說道:
「不過是些錢財,不難為你們,現在把砸碎了多少清點出來!」
船頭全是碎瓷,想要點清楚可不容易,但捆紮瓷器的木籠和草繩卻有一定數量,點出來之後,王通冷聲說道:
「照價賠,加三兩銀子給落水的那位兄弟買酒暖身子。」
這都是小事,幾名監糧宦官手下的差役方才砸瓷器唯恐不夠痛快,此時卻後悔自家砸的太多,花銀子賠償肉疼。
水上監察,夾帶的要交錢,每名差役都是中飽私囊,剋扣的厲害,方才破壞的也是不少銀子,居然能湊出來。
銀子給了那王家貨棧的人收下,差役們鬆了口氣,本以為這件事情算完了,王通又在哪裡冷聲說道:
「跳到河裡去!!」
眾人一愣,王通也不多說,就是把刀劍指了指船外,這大冷天的,可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卻不能不跳,各個苦著臉走到船邊,剛要舉動卻被王通叫住,這位半大孩子,天津錦衣衛的千戶說道:
「脫了衣服,脫光了跳!」
三名差役臉色立刻從苦變成了哭喪,在那裡正猶豫的時候,手持斧頭的馬三標一腳把離著近的一個差役揣進了河中,拿著斧頭惡狠狠的吼道:
「我家大人發話,你們還磨蹭個鳥,難道讓俺斧頭幫忙不成!!」
且不提在水裡撲騰的那個倒霉鬼,這三個一看馬三標凶神惡煞,手裡那個好像是蒲扇大小的斧頭,哪還敢遲疑,連忙脫了里外衣服,好死不死的剛才砸碎了滿船頭的瓷片,脫了靴子一腳踩了上去,大聲慘叫著跳進了河中。
常在運河上跑的,倒是不會淹死,可河水冰涼,腳上又疼,這難受就不必說了,方才這邊跳水,周圍鬨笑不斷。
此時這差役脫光了跳下去,這一圈周圍都是鴉雀無聲,王通環顧四周,指著那王家貨棧的人對差役們說道:
「看清楚了,這些人以後若是再被你們找麻煩,就把你們和石頭捆起來然後丟進河裡去,可明白了嗎?」
看了他這等手段,差役們已經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慌不迭的連連點頭,王通這才把刀插回了刀鞘,大步下船。
貨棧的人除了去開船的外,那幾個人連忙跟上王通,感激涕零的拜謝,王通隨意應對了幾句,就上馬離開,走到半路上,卻和孫大海叫來的援兵匯合,雙方一同朝著新兵營那邊返回。
「那東家既然喊了我王大人,這樁事不得不管了,不去管難免就墜了錦衣衛好不容易打下的名頭。」
王通在馬上說道,眾人笑笑而過,眼看著新兵營就在前方,王通卻又低聲說道:
「咱們上船的時候,有不少艘官船上的漕丁和岸上的青壯要聚集過來,大概是本官報出名頭之後,這些人又散了去,而且這卡子查驗夾帶,選船讓本官摸不到門道,這河上古怪的東西不少啊!」
大家看得沒有這般仔細,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只等著王通安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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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走後,運河上的檢驗沒有停,一切如常,不過幾天後杭大橋那一干人打聽上來的消息中,有這麼一條,萬稻萬公公在家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