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人,您先稍待,容小的進去通報一聲……」
二門上一幫僕從和差役摸樣的人早早的堵住了門,他們看到前面的下場,也不敢疾言厲色,只是苦苦哀求。
但就是不讓王通過去,王通也不理會,大步走上前去,手中的刀鞘就當做虎威武館的長棍用,直接朝著面前那人胸腹之間戳了過去。
那人反應倒也迅速,也有王通留手的緣故,居然伸手去抓,這就是給臉不要臉了,王通向前突然踏了一大步,刀鞘收回來,半邊身子已經撞了上去。
擋路那僕役被撞了這正著,整個人都騰空向後摔去,這樣的衝撞突然迅猛,那僕役大張著嘴,氣都岔住了。
好歹是撞到後面一個同伴的身上擋住,這才停住,王通這一動手,場面立刻大亂,馬三標一把抓住擋在前面的一名兵卒,他身高力大,吆喝一聲,把個人打橫丟了出去,對面幾個人慌張的來接。
張世強不過是推搡,孫大海則是掄起拳頭到處就打,這兵備道衙門的兵卒護衛也不甘心挨打,吆喝著衝上來。
譚將卻面色沉靜的站在王通的身後,他腰間長刀已經出鞘,不過卻是反過來,用刀背一下下的劈砍。
儘管是用刀背,可當真運刀如風,刀背都是砍在脖頸、肩胛、腿彎等脆弱的地方,力道也是控制的很好,被打中的人不會傷筋動骨,可短時間肯定無法戰鬥了。
王通雙手拿著帶鞘的綉春刀,整個就是擋著短棍輪起來,兩下子倒了三個人,面前一下子空出好大的地方。
「混賬東西,爺爺在京師過來,居然還有敢攔著我們錦衣衛的衙門,再不滾開,爺爺的刀可就見血了。」
王通此時說是窮凶極惡也不為過,前後那麼多人被放翻打倒,在這麼凝眉瞪眼的一喊,僕役護衛們都不敢上前了,畏縮著向兩邊退去。
孫大海和馬三標等人都是穿著粗氣,身上嶄新的飛魚服都有臟污和被撕破的地方,但神色間卻頗為興奮,這可是在衙門裡面打架。
兵備道官署衙門和其餘的衙門一樣,過了二門就是官廳,主事的老爺會客辦公的所在,過了二門看著就很敞亮了。
跨過二門,迎面正屋的門緊閉,門外站著四名兵丁,這四名兵丁看著和大門二門上的不同,外面亂成這般樣子,這幾名兵丁的手還是放在刀柄上,漠然的看著這邊。
王通沒什麼遲疑,大步的走進院子中開口揚聲說道:
「錦衣衛千戶王通,求見兵備道潘大人。」
「潘大人正在見客,不見旁人。」
守衛在門口的士兵冷冰冰的回答道,這些人比起這官署內的其他人少了幾分浮躁,沉穩冷靜。
王通腦子有些發熱,心想不是不見我嗎,那擋在面前的都打趴下,看你見不見,有時候按照規矩來沒效果,打破規矩沒準會有奇效。
他剛往前踏了一步,卻被身後的譚將伸手拽住,低聲說道:
「大人,謹慎!」
譚將平日稱呼王通為「老爺」,叫「大人」的時候都是不尋常的時刻,王通一驚,向著兩邊看看,這個正屋前面的院子,除了面前四名值守兵丁之外,兩側各有幾名拿著刀盾長矛的兵卒盯著這邊。
這些人穿著半舊的棉衣甲胄,很漠然的看著王通一行人,王通手握在了刀柄上,這些兵丁可不是外面那些仗勢欺人的豪門走狗,明顯是上過戰場經歷過殺伐的精銳,自己一共才帶了五個人,又是短兵,占不了便宜了。
「大人,衙門有衙門的禮節規矩,你這般擅闖未免太不顧體面,現在門房處等候,由在下通報如何?」
去門房那邊,等待通報想來也是見不到人的,明日衙門歇息到正月十五,更談不上找人,到那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拖。
王通心中恨極,大聲說道:
「本官有要緊事求見,你們這些當差的莫非還想攔阻不成!」
正門那四人向前踏出了一步,右肩前擺,這是要抽刀的準備,意思也是明白,王大人你要是想硬闖,那就只能動手了。
「起」邊上一聲簡短的口令,兩邊同時有踏步聲響,孫大海、張世強、馬三標和譚將四人兩人一面也都是抽刀出鞘,因為兩邊各有刀盾手把盾牌並成一列,長矛兵長矛前傾,打起來,盾牌向前一壓,長矛一戳,那就是個死局。
王通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兵丁不尋常啊,他一個兵備道衙門為何有這樣的精銳,他身上的千戶袍服在那裡擺著,這些護衛兵丁們逼住了他,也不做進一步的動作,想要繼續向前闖卻也不可能了。
這時候從一邊的小屋裡跑來個捂著耳朵的管家,嘴裡埋怨著:
「你們不知道大人正在見客嗎,還鬧的這般驚天動地,等下吃板子有的受了……」
他在廊上低頭走,走了幾步一下子看到院子中的王通,兵備道的管家,自然認識這三六九等的袍服,愣了愣,低聲對兵丁們吩咐道:
「莫要動手,我去稟報大人。」
說完匆匆忙忙推門走了進去,王通咬著牙一言不發,這實在是讓人憋氣,沖不進去,氣勢上已經輸了,等下談的時候更是落了下風。
「……薊鎮能有這般兵馬的恐怕也沒幾個……」
譚將在身側低聲的說道,正在這時候,正屋的大門被兩名僕役打開,穿著紅色官服的兩人走了出來。
一人團領紅袍帶烏紗帽,另外一人卻是紅袍帶冠又有飛巾,那團領紅袍烏紗帽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兵備道潘達,紅袍帶冠扎飛巾貂蟬的卻是宦官們的打扮,能有這等穿著,並要兵備道相送的,想必就是天津三衛的監糧宦官萬稻了。
潘達四十齣頭的年紀,三綹長須,面如冠玉,只是眼圈顯得有些黑,這模樣不是晝夜操勞就是酒色過度,邊上的萬稻乾瘦的很,看來最多像是個稻稈。
「天寒地凍的,潘大人請回,莫要送了。」
「萬公公這麼客氣作甚……」
兩人正推讓間,卻看到了院子中的僵持,潘達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悶聲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進去那管家看起來一直沒有找到說話的機會,這時候慌張的擠到前面來,低聲說了幾句,他還不知道大門和二門開打的情形,這官家說了兩句,一個鼻青臉腫的僕役也繞過來低聲的稟報。
潘達的臉色愈發的沉下來,冷眼看了下王通,抱拳對那萬公公說道:
「讓公公見笑了,這位新任千戶王大人不知為何撒潑,堵在這院子里,也不方便送公公出門,今日就怠慢了。」
剛才那稟報想來這宦官也聽了些去,搖頭笑笑回禮道:
「這些京里出來當差的番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處處莽撞,潘大人也不必生氣,教訓下也就是了。」
說完之後,抱抱拳,不屑之極的看了王通一眼,在隨從的簇擁下走出了門,這人一走,潘達臉已經有如寒冰一般,也不進屋,就在台階上問道:
「王千戶,這規矩你懂不懂,我兵備道官署重地,也是你這般硬闖的嗎?」
「下官有要事相談,那些不長眼的混帳卻攔住不讓,下官公事要緊自然要闖了。」
「放肆!!在本官面前還要口出污言,本官問你,規矩懂還是不懂,上官問話,你難道不知道跪下回話嗎?」
王通深吸了一口氣,話說到這裡,一切都明了了,這前前後後的都說明一個,這位按察使司副使整飭兵備道潘大人,對錦衣衛有成見,王通不想糾纏這個話題,只是冷聲問道:
「潘大人,天津錦衣衛的糧餉三年中拖欠了兩年多,下官來就是問什麼時候發放?」
潘達眉頭皺起,聲音更冷說道:
「對上官說話怎麼這般無禮,為何不跪下!!」
「本官是千戶五品,大人不過是四品,見面躬身作揖即可,為何要跪!!」
王通的火氣終於被激起來了,他同樣是冷聲反問,聽他這話,潘達禁不住冷笑了一聲,悠然說道:
「你這個五品值得什麼,大明祖宗規矩,讀聖賢書,寒窗科舉,歷練出來的品級才是品級,你不過是拿這個刀劍糊弄,算得哪門子品級,這天津三衛,那家的千戶見到本官不貴?王通你若不貴,本官就讓人幫你跪下,然後再上本參你個不知體統!!」
王通手中刀「刷」的一聲抽了出來,咬著牙說道:
「誰敢!!」
潘達後退了一步,隨即曬笑道:
「你小小年紀逞的什麼本事,戚將軍給本官的這些護衛都是百戰的狼虎之士,還制不了你個無知狂徒嗎!!」
王通沒有看向左右,怪不得這正屋門前的護衛如此的精強,打未必打的過,能不能衝過去挾持住對方,可這次來是談公事,怎麼搞得像是刺殺一般。
正僵持間,外面有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喘著氣說道:
「潘大人,潘大人,有聖旨,有旨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