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自宮

混賬!!

本來晚上的心情已經放鬆了少許,可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王通猛地憤怒起來,按照那呂推官的說法,何金銀要被放出來,最起碼要四天以後,這樣肯定有充足的反應時間。

今晚宮裡內官排名第二的張誠已經答應要打招呼,案件本來已經要板上釘釘,可突然出了這個變故。

官場動作都以妥協為主,不知道什麼官宦富貴人物打過招呼,順天府把人放了出來,張誠也未必願意撕破臉讓順天府把人再抓回來,那不光順天府不好看,還要和那些打招呼的人翻臉。

為了這個和自己無關的案子,何必鬧得這麼僵,到時候不了了之……

被門口吹入的寒風一吹,王通身上一哆嗦,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看著孫大海急火火的摸樣,禁不住煩躁的喝道:

「慌什麼!安靜點!!」

王通雖然偶有暴怒,可大部分時候還是笑容滿面溫和帶人,此刻斷喝,孫大海立刻老實了下來,李虎頭也把趙金亮領到了一邊。

稍安靜了會,孫大海苦著臉上前說道:

「大人,咱們錦衣衛抓人,人要是定罪陷在牢獄裡面倒罷了,可要是被放出來,那抓他的人十有八九要倒霉,那何金銀等於被兄弟們破家,出來了之後還不知道如何恨咱們大夥……」

「這些我都知道,事情還沒完,怎麼就會如此的糟糕!」

孫大海想必以為王通年紀小,有些事情不知道,王通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唯一扳回來的方法就是讓宮裡的人出面,可自己沒有任何的渠道向宮內傳信。

最起碼也要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恐怕人早就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心亂如麻,王通轉頭下意識的看了下已經坐下的趙金亮。

七歲的兒童以成年人的安靜坐在那裡,目光獃滯的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外面有馬蹄聲由遠至近,急速的奔來。

隨著一聲吆喝,馬匹在美味館門前停下,棉布帘子掀開,卻是推官呂萬才沖了進來,這推官呂萬才黑臉已經變得紫紅,呼吸粗重,一進門,朝著王通走了三步,雙手抱拳,雙膝跪地,哭叫道:

「王大人,您可要拉兄弟一把啊!!」

亂上加亂,王通剛平靜下去的心情又焦躁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對邊上不知所措的張世強說道:

「張大哥,先把門關上,你就坐在門邊,外面有動靜就出去看下。」

張世強應聲過去,王通沒有攙扶呂萬才起來,只是站在那裡沉聲問道:

「不過是放出來個惡徒,難道那何金銀還想報復你不成,到底有什麼大難!!不要慌張!!!」

王通小那呂萬才二十多歲,此時卻好像是長者問孩童,呂推官被這一問,身子卻癱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

「下午就要散值的時候,宮裡的一位小宦官帶來了司禮監田公公的親筆帖子,說既然證據不足,那就把何金銀放出去……黃大人和陳大人哪裡敢怠慢,慌忙放人,並且處罰下官,說是停職待參!!」

說到最後,呂萬才的聲音都有點發顫,別說他怕成這個地步,就連王通都倒退幾步,司禮監居然有人親自出面了!

司禮監從實際權力來講,說是大明最高權力機構也不為過,因為司禮監代天子披紅核准,比內閣的地位都要高聳。

自成祖年間開始,就有許多司禮監和權閹的恐怖傳說,呂萬才一個從六品的推官,在司禮監的太監眼中,那連個螞蟻都不如,現如今居然得罪了這等大人物,那自己恐怕就要和小蟲子一樣被捏碎了。

最初的驚愕過後,王通也反映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司禮監掌印和提督太監都是馮保馮公公一人擔任,那秉筆太監是張誠張公公,這田公公又是?」

呂萬才整個人都已經癱坐在地上了,對王通的問題有氣無力的回答說道:

「王大人,司禮監除了掌印、提督、秉筆三位之外,還有五名隨堂太監,這位田安田公公就是排名第二的隨堂太監……」

「王叔叔,這隨堂太監很大嗎?」

李虎頭聽了半天,突然發問道,王通皺眉低頭苦思,沒有理會這句話,呂萬才倒是放得開了,用半死不活的聲音解釋說道:

「內閣除了首輔、次輔之外,還有大學士數名,這隨堂太監就等若這大學士。」

百姓們未必知道司禮監,可卻知道大明的宰相就是那內閣首輔,在內閣的都是了不起的大官。

說完這句,呂萬才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神,突然間翻身撲到,咚咚連磕了十幾個響頭,哭喊著說道:

「王大人您和馮公公有私交,這次一定要替小人關說,下官在任上辦了不少案子得罪不少人,要被罷官,那真是生不如死,大人若幫忙,今後小的一定給大人赴湯蹈火……」

王通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

「一個個慌慌張張,還沒有趙金亮一個小孩子穩重,怕什麼,呂推官,王某今日就在這裡給你打個保票,你這個推官丟不了,想要高升也不是不能,安心回家,什麼都不要想!」

屋中寂靜一片,呂萬才張大嘴了,目瞪口呆的盯著王通,王通煩躁的揮手讓他站起,今晚張誠來到美味館,王通心中有底的很,保下一個推官又有何難,煩躁是那何金銀被放走,該如何給這趙金亮報仇。

到現在,呂推官實際上覺得王通和馮保以及鄒義的關係並不是那麼靠譜,今夜來這裡求告,已經是走投無路,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萬沒想到,對方雖然焦躁,可給出的承諾卻斬釘截鐵,一時間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在了那裡。

剛說到趙金亮,一直是聚精會神聽著大人們講話的李虎頭忍不住回頭看,剛才靜靜坐在那裡的趙金亮已經不見了。

李虎頭左右看看,趙金亮也不在這飯館的前廳,剛要開口詢問屋內的大人,卻有一聲尖叫從王通的堂屋中傳了過來。

那尖叫極為的凄厲,可聽聲音,卻正是趙金亮的,屋中幾個人都是大驚,除了還癱倒在地上的呂萬才之外,幾個人都朝著堂屋跑去。

李虎頭身形靈活,加上著急,就是跑在最前面,王通在離開堂屋的時候點著燈火,不過關嚴實的門卻漏了條縫,顯然人是在裡面了,李虎頭衝過去開門,整個人卻僵在了門口那裡,稍一停頓就大叫道:

「小亮,你怎麼了!!」

趙金亮躺在地上,下體居然是光著的,小孩子一手拿著刀,刀上和他的胯下血淋淋的,趙金亮的臉色慘白一片,看到人進來,顫抖著嘴唇細聲道:

「小亮也要當太監,給我爹媽報仇……」

說完就昏厥了過去,王通看到這情景,一時間也有點恍惚,隨即反應過來,對張世強說道:

「去馬嬸那邊拿乾淨的白布,用滾水燙了,虎頭你去拿鹽,孫大海,這邊哪裡有郎中!!?」

他這邊大聲的吩咐,看到這慘烈景象不知所措的幾個人立刻動了起來,王通不顧血污,掏出手帕先捂住流血的傷口,打橫把小孩子先抱了起來。

抱進美味館的飯廳,馬寡婦披著件棉襖就趕了過來,哭罵著:

「到底是那個天殺的畜生,居然把個孩子逼成這樣子。」

邊罵邊拿著燙過的白布沾著鹽水擦拭血跡,做一下簡單的消毒,張世強從堂屋中扯了一床棉被來。

直接在桌子上把昏迷的趙金亮裹了,王通抱著匆忙的衝出了屋子,馬三標和孫大海就在外面等著,南街這邊算是南城相對富裕的地區,所以也有專門的藥鋪郎中,孫大海這幾天在南街各處轉悠,到處閑逛,馬三標又是地頭蛇,倒也知道何處有。

呂萬才隨後也是騎馬在後面跟上來,偏偏這孩子受傷還不能上馬,只能抱著前進,當真讓人又著急又是無奈。

好在距離也不算太遠,不多時就到了那郎中的家門口,馬三標上前拍了幾下門,裡面還沒有應門的動靜。

這莽漢火氣也是上來,讓孫大海在下面舉了下,他直接從門邊的牆頭翻了過去,在裡面打開了門。

王通他們衝進去的時候,郎中家的屋門緊閉,裡面傳出女人和孩子的哭聲,聽那郎中戰戰兢兢的說道:

「好漢,銀兩你們拿去,莫要傷害老朽的家小……」

等說明來意的時候,要不是看著呂萬才和孫大海等人身上的官府,恐怕這郎中就要破口大罵了。

到底是行醫的郎中,家裡有存葯有器械,也知道如何應對,看到被褥里包裹的趙金亮,這老郎中也嚇了一跳。

白須飄飄的老郎中,兒子和兒媳也粗通醫道,一家人在屋中忙碌,王通一行人則被趕了出來,他們被以為是入室搶劫的強盜把對方嚇得夠嗆,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王通臉色真正是陰沉下來了,出門就揪住呂萬才的官服,惡狠狠的逼問,王通心中憤怒,明明這麼有把握的事情,為什麼就搞得這般狼狽,還讓這小孩子遭到這個難。

想來是很多話都沒有避諱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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