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入境大廳 1

過去,我們抵達一個地點之前總是有許多時間可以預做心理準備,心緒可隨著地理景觀的逐步變化而轉換:沙漠轉為灌木叢、莽原轉為草地。船隻入港之後,接著卸載駱駝,入住一間窗外可望見海關大樓的房間,到汽船上交涉擺渡事宜。飛魚掠過船體邊,船員打著牌,空氣中滿是涼爽的氣息。

現在,一個旅客可能星期二在奈及利亞的阿布賈,星期三就到了希思羅機場新航站樓的衛星站入口。昨天中午還在阿布賈的伍瑟區伴著西非杜鵑鳥的啼聲享用油炸大蕉,今天早上8點已在一家科斯達咖啡分店旁的下機口看著機長關閉波音777客機的雙引擎。

儘管身體疲憊不堪,感官卻是活躍不已,不斷接收著周遭的一切——明亮的燈光、四面八方的標誌、光亮的地板、深淺不同的膚色、金屬般的聲響、五顏六色的廣告——所有感官經驗都極為鮮明,彷彿吃了葯,又像新生兒,或有如托爾斯泰一樣。突然間,家鄉彷彿是個完全陌生的地點,一切的細節都因為對比於個人剛見識過的他鄉景觀而顯得新奇無比。和奧布杜山丘上的黎明相比較,眼前這道晨光顯得多麼奇特;和大阿特拉斯山上的風聲比較起來,回蕩在機場里的廣播聲響顯得多麼怪異;在盧薩卡街道市場的嘈雜聲響仍然縈繞於耳際的情況下,兩名女性地勤人員相互交談所使用的英語聽起來竟是那麼陌生(她們自己一定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這種清澈無比的感受讓人迷戀,讓人不禁想要一再以異國的種種——例如突尼西亞或海德拉巴的景象——對比於家鄉的一切,讓人永遠不想忘卻身旁的一切其實一點都不尋常。威斯巴登與洛陽的街道各不相同,我們的家鄉只是繽紛多元的世界的其中一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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