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州大戰,明軍的損傷可以說是屍山血海,事後焚燒屍體的時候清點,將近三萬具屍體,好在這個時候的天氣已經是轉涼,要不然必然會有大的瘟疫發生。
周林的大軍一潰敗,灤州城也沒有什麼抵抗存在了,城內的守將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沒有,直接開門獻城,薊鎮的兵馬大部在遼鎮廣寧都已經是被擊潰,圈在大大小小的勞改農場裡面做工抵罪。
灤州都是薊鎮的軍戶,自然是知道這個情景,何況華州軍還組織了幾次寫家信的活動,也是讓這些人放寬了心。
所以灤州的軍戶們對於華州軍並不抵觸,也沒有什麼大的抵抗,劉十三收攏住軍隊不再南下,必須要處理這些屍體,還有那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降兵。屍體要掩埋焚燒,免得造成瘟疫。
降兵要分撥在勞改農場之中,免得四處流竄為匪作亂,這些工作也是十分的巨大,雖然是獲得大勝,不過華州這支前鋒軍馬上下,絲毫沒有什麼歡欣鼓舞的神色,因為這次在戰場上華州軍的傷亡超過了四千人。
傷亡四千對傷亡四萬,華州軍對明軍取得了如此懸殊的傷亡比例,這已經是匪夷所思的大勝了,但是對於華州軍來說,這等的傷亡,卻是起事的時候僅見。
士兵們開始收起了從前那種輕慢的態度,意識到戰爭是需要流血,生死無眼,隨時都有可能死在戰場上。戰鬥不光是和火銃手和敵軍距離百步,射擊即可,長矛手和對方距離二十步,攢刺即可。
戰場上的搏殺,有時候就是面對面的,零距離的肉搏,格鬥,甚至是撕扯。
對於軍官們來說,這次的傷亡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教訓,他們普遍是以為華州軍天下無敵,裝備精良無比,跟明軍作戰的時候,必然是勢如破竹,戰無不勝,很多人甚至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大規模的傷亡。
這次的戰鬥讓他們也都是清醒了不少,不管是什麼敵人,如果在逆境中拚死一搏,也會迸發出巨大的殺傷力。
而且高層的軍官們心裏面都是有憂慮,這等入關的作戰,都是將來定鼎時候,軍功分賞的憑藉,如果這次的傷亡過大,給華王江峰造成不好的印象,那可就是影響將來的前途了,人人都是心中忐忑。
只有劉十三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依舊是在那裡從容調派,除了他的親信官兵,其餘的部隊將兵對他都是有些不滿,這種不把下屬人命當回事的主將,委實是不得人心,不過下面的人抱怨也就是抱怨罷了。
劉十三在這個位置,除了江峰和劉十二已經是沒有什麼人能申斥他了,好多人都是在等著他因為這次的戰鬥傷亡被批,但是劉十三雖然身居如此高位,遇到這樣的情況,竟然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他算是看開了,當年造反企圖自立,卻把劉家積攢的家底全部丟在了魯南,自以為英明,卻沒有想到一切都在江峰的掌控之中,兵敗之後,居然想要赴死都不可能,還被帶到了華州圈禁起來,每日和涇王一家作伴。
這些經歷下來,早就是把他的心緒打磨圓滑,原本的那些野心稜角,早就是消失不見,這種類似軟禁的狀態,讓他無比懷念從馬賓士,笑傲疆場的日子,再也不願意管什麼大事成敗,政治角力。
等到被江峰方出來之後,先是在關外鎮壓朝鮮奴隸作亂的戰鬥中立下了大功,出掌關外總團練使,外人可能不知道,他們這些接近核心的人自然是明白,此時的總團練使,將來就是坐鎮一方的大將。
不過劉十三沒有絲毫的留戀,只是要出外作戰,果然是被他找到了一個機會,組織了遠征拓荒隊去往北方,本以為是借著這個機會遠離權力中樞之地,可以隨意的在疆場上縱橫笑傲,意外的是,劉十三居然是在北地草原上開疆拓土,立下了莫大的功勛,在華州內部的文人之中,已經是又把劉十三比作衛青霍去病的意思,這麼多年下來,漢族的政權只是防守,從來沒有這麼主動的去開拓,有劉十三這樣一個人出現,委實是大大的振奮人心。
且不說劉十三在南征的大軍中,被士兵們如何的視為冷血和殘酷,但是在民間,甚至在很多其他部隊的士兵之中,年少大功的劉十三可是被當作偶像和英雄一樣崇拜。劉十三也算是華州軍的一個招牌。
現在劉十三在高加索山脈東邊打下的定北城,是華州士兵輪換的重要地點之一,雖然每次輪換的人數不多,可是長途跋涉行軍,到了定北城與好似狼虎的俄羅斯士兵作戰,只要是從定北城回來,士兵們已經是被鍛煉的精強。
華州上下早就是形成了定例,凡是在江峰開設的講武堂畢業的低級軍官和士兵,不管在講武堂的成績如何的優異,如果不去定北城輪戰,那也不會在軍中被提拔實際的職位。
在許多對於官場的老油子來說,劉十三打下定北城是大功不假,但是定北城成了華州軍論戰之地才是好處多多,只要是定北城是一個重要的訓練基地,那麼江峰和一干高官時時刻刻都會想到劉十三的功績和表現,在領導心中始終有一個位置,這才是升官發財得寵的不二法門。
周圍的人怎麼想,與劉十三無關,駐守在灤州之後,大軍收拾戰場,整頓防備,還要安排民夫和戰俘修築道路,大明境內的道路雖然因為工商大興的原因,整修的比從前好了許多,可是卻缺乏保養,對於華州的重裝備來說,還是簡陋了些。必須要重新的修繕,劉十三率領著一隻精銳,四處出擊,掃蕩各處的殘餘的衛所和堡壘。
大概是七天之後,已經到達山海關的江峰中軍,終於是對劉十三這次戰役下了評斷,山海關和灤州之間,早就是被設立了華州的加急驛站,消息傳遞不會超過一天一夜,這次拖延了七天,可見也是在華州內部有些爭議。
不過這個評斷,讓所有等著看劉十三笑話的人都是失望了,劉十三被中樞下旨褒揚,認為是決定性的戰鬥,並且對軍隊有了極佳的鍛煉。按照軍功條例超等評價,這個獎勵對於這些大將來說,有可能就是將來晉身王侯的重要基石。
更讓人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對於下面兵卒的獎勵和調撥,重騎和輕騎都是得到了份內的獎賞,自然不必說。
和陝西邊軍正當面搏鬥的四個步兵團的步卒,儘管剩下了不到三千人,都被調到江峰的中軍之中,臨戰開講武堂,吸納這三千步卒,灤州一戰,等同於定北輪換,講武堂結束,軍官加銜提拔,士卒提拔為士官軍官,分配到各個的部隊為基層。
這樣的命令一下來,劉十三的前軍對於主將的議論,瞬時間平息了下來,雖然這個年代的消息傳遞並不靈通,大家都是比較盲目。不過華州大軍一路推進到這時候,戰果和戰績處處都說明了華州取得天下,怕也就是在眼前。
換句話說,戰鬥越打越少,士兵們想在戰鬥中出頭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能夠被提拔成軍校,將來的人生必然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在華州這種團體作戰的大環境之中,個人要想有卓越的功勛被提拔,很難很難。
沒有想到,這樣的機會卻被這些臨陣血戰,悍不畏死的同僚們能夠拿下了大功,讓人眼紅,可也讓人無話可說。
華州軍一路勝利,而且後方不斷的編練團練成軍,軍隊的規模還是變得越來越大,軍隊的強大自不必說,但是江峰卻發現有個問題,那就是下面的人太缺乏打血腥的戰役,打艱苦戰役的經驗,這樣的軍隊畢竟是缺乏了一種精神,一種在逆境和殘酷的環境之中作戰的精氣神。
灤州一戰,本以為還是那種憑著氣勢和火器,從容的擊潰對方的大軍,沒有想到部隊還有經歷血戰的機會,那四個步兵團在血戰中支撐下來,剩下的人都是精選的種子,那種氣勢和精神足夠充當骨幹了。
劉十三也是多年統兵,自然不會放著那四個步兵團孤軍奮戰,之所以讓他們頂在前面,不加支援,必然是存著鍛煉士卒的道理,這麼說固然是顯得有些冷血,不過為大將者,不應該局限在這麼窄的視野之中,而是應當看的更遠。
這種戰略的眼光和為華州鍛鍊出一些骨幹的種子,這就是劉十三的大功,自然要大加的褒揚。
在福建,夷州艦隊和商船,運送了大批的步卒從泉州灣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