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州到撫寧衛之間,已經是完全被華州的輕騎封鎖,派出的幾支去紮營前陣的部隊,都是被華州的騎兵驅散,都和那兩衛士兵的下場差不多,即便是在那裡結陣自保,也是先被火炮打開防禦,接下來騎兵衝散。
這些士兵東面是華州大軍,南面是大海,北面是山脈,被驅散之後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回到灤州的大營,華州大軍共八萬人,緩緩的南下,昌黎和撫寧衛,永定府根本沒有什麼抵抗的能力,紛紛陷落。
灤州領軍大將周林,此時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對方並不和他搶佔先手,並不搶佔什麼有利的地勢,只是這麼默默的壓了過來。
周林知道自己退無可退,陸炳在薊縣和京師一帶布防,聚集北方的兵馬,自己這裡要是退,華州兵馬可以長驅直入,圍攻京師,看清了這個局勢的周林索性是沉下了心來,不再派出什麼部隊去搶佔地勢紮營。
而是就以灤州為中心,層層疊疊的布置防禦,北方的兵馬在灤州城周圍已經是超過了十萬,這個時候,華州的部隊不再清除附近的探馬,明軍的偵緝輕騎對於華州的兵力非常清楚。
儘管周林知道華州軍強悍,不過這次只有八萬,自己手中十幾萬人,多少可以阻礙一下對方前進的腳步,不知不覺間,明軍的將領對於華州已經是有了一種深深的恐懼,即便是他們人多,周林這種腦筋清醒的明軍將領的判斷,只是可以拖住對方的腳步,希望可以延長一下時間。
他知道自己手中的人馬除了一萬五千秦軍之外,其餘的保定和宣化薊鎮的兵馬,大多數並不比遼鎮的兵馬強上多少,而且裝備比起遼鎮來,還有一定的差距,勝利的可能更是小的可憐。
嘉靖皇帝在興獻王府的時候,周林就是王府的武官,嘉靖當了皇帝,周林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按照明朝的武官制度,除了那些世襲的勛貴世家,周林能做到京衛提督這個位置,也算是到了武人的頂點,他自然是對於嘉靖皇帝忠心耿耿。不過對於他們的來說,明軍的將領們都是對新訓練的威武大營有莫大的信心。
大明這麼多年,只要是當老了兵的軍官,都是知道軍隊之中的積弊,訓練被農活代替,壓根見不到什麼實戰。
來自三秦之地的邊軍儘管強悍,但是人數畢竟是不多,而且不管是訓練還是裝備,都遠遠比不上,而且在陝西,儘管目前的草原上蒙古部落已經是衰敗的要命,可防衛的兵力被全部抽調過來,那必然會讓蒙古人還有哪些浪子野心的蠻族部落趁虛而入,那樣前有華州,後由韃虜,當真是社稷崩壞,不可收拾了。
在灤州頂住華州軍一段時間,讓身後的威武大營準備完成,自己儘可能的消耗對方對方的力量,讓陸炳率領的威武大營兵和對方決戰,這就是周林心裏面的打算。
周林在陝西副總兵的位子上也差不多做了十年,是名經驗豐富的將領,華州大軍緩緩靠近過來,根本無法硬撼,周林的想法是,並不出擊,乾脆呆在灤州城和周圍的堡壘之中固守,如果能吸引對方攻城那就是達到了目的。
圍城之戰,最為的牽扯時間,消耗實力,而且在堅城之下,對方的火器用處也被減弱到很低。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開始嚴令部隊外出,並且要求修繕工事堡壘,準備長期的固守,和華州軍消耗到底,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逐漸考進的華州軍竟然對於在灤州的明軍不管不顧,也沒有什麼圍城和進攻。
直接就是在城下揚長而去,直撲南面,就是這麼簡單的手段,讓周林卻無法繼續固守,如果繼續在這裡固守,那麼在更南面的陸炳根本沒有準備完成,自己留在灤州的目的又何在呢?
華州軍過灤州二十里之後,灤州的明軍依次被動員了起來,追擊正在南下的華州軍,這個時候,雙方的距離有二十里,加上明軍十幾萬人馬的動員和開拔,等於加上二十里的路程,留給了華州軍更多的時間。
得到了灤州明軍的動向,華州軍在距離灤州城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來,從容的布陣等待,短短几天之內,所謂的以逸待勞的態勢完全的變了。
在灤州的明軍整隊到達戰場的時候,華州軍已經是在那裡嚴陣以待,看到這個,周林的心裏面反倒是鬆了一口氣,能拖住華州軍一點時間總是一點時間,就會為陸炳在薊縣附近的這聚集軍隊,布置京師防務更加完備一些。
華州一般不會先攻,都是等待對方的衝擊,用火器和方陣給對方造成大量的殺傷之後,才進行下一步的打擊。
此時也是如此,雙方大軍在灤州西面擺開了陣線,華州軍的步兵團開始在第一線布下陣勢,火銃手開始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火繩和彈倉,軍官們開始一排排校準隊列,炮兵也是在變換位置。
在明軍的大陣卻一直沒有什麼動作,華州軍前線的指揮劉十三在那裡和身邊的將領合計幾句之後,已經是準備先行的動手了,這一路難下,華州軍隊的任務是消滅擋在他們面前的所有大明軍隊。
不多時,一名騎士在兩三名騎兵的護衛下朝著兩軍對峙中間的空地縱馬馳來,到了中線附近的時候,護衛那名明軍騎士的騎兵上前一步,扯開嗓門大喊道:
「爾方聽著,我家將軍想見見華州的主事之人。」
華州上下到都是一愣,戰爭至今,一方自以為是官軍剿匪,另一邊要奪取天下,雙方就是這麼悶不作聲的廝殺,還是第一次有人要看看對方的將領,這邊的華州大軍是劉十三領軍,聽到對方的喊話,還以為是要陣前較量,倒是興奮了半天。
還是身邊一名明軍降將在那裡提醒說,大明的戰陣之中,從來沒有什麼陣前單打的習慣,這個喊話怕只是想見見華州的主將罷了,從華州開始和明軍交戰,兵卒精銳,戰力強悍,這是明軍的共識。
不過,華州的將領卻是極為神秘的存在,倒不是刻意的去掩蓋什麼,而是華州內部自成一體,就這麼發展了十幾年,等到明軍發覺並且有心去打探究竟的時候,根本無從下手,從軍隊到官制,一切和大明的規章制度完全的不一樣,絕對的陌生。
也難怪周林會好奇,自從華州軍在鐵嶺開始出現以來,到了現在除了那些投降到對方陣營中的明將知道名字之外,對於對方的將領還有主事者,還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根本不知道是誰。
十幾萬的軍隊,那麼多的領土都已經是被對方佔領,卻還不知道主使這一切到底是什麼人,這確實是讓人發瘋的一件事。
劉十三稍微做了一下準備,就準備縱馬出列,他的衛士生怕是有什麼危險,幾個人連忙換上了大盾,並且仔細檢查了劉十三的坐騎和裝備,和本陣的騎兵和步卒說好了接應的方式,這才是放心的出列。
到了雙方對峙的中線附近,已經在那裡等待的有些不耐煩的周林看到了縱馬出列的劉十三,這個位置,雙方的火炮和弓箭都是無法達到,可是大家都是抱著防止萬一的態度,距離四五十步,雙方的衛士倒是作出了差不多的動作,拿著大盾擋在自家主將的身前,僅僅是露出來臉。
看到了劉十三的樣子,明軍的主將周林還是忍不住自己的驚訝,儘管劉十三遠征草原北疆,早就是飽經風霜,可是年紀畢竟不大,看起來還是太年輕了,按照周林的想法,執掌這近十萬的強軍,怎麼也得是四十多歲的宿將。
「對方可是華州之主嗎?」
「我家王上在他處,在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前鋒官罷了。」
當然,周林要是看到江峰肯定會更加的驚訝,江峰比起劉十三也不過大六七歲的年紀,周林搖搖頭,只覺得這華州如此的不可思議,還是接著問道:
「天下太平,我大明氣運正盛的時候,你等為何逆天改命,擅自起兵禍亂我華夏江山,就不怕被天譴嗎?」
「天譴,我家大王說過,這天下歸誰,不是看的氣運,而是誰的力量大,誰手中的刀槍鋒利。」
這麼放下幾句話之後,劉十三頗為無趣的大聲說道:
「還以為出陣來會有什麼新鮮的事情,原來也是說這些的官樣文章,戰場上見真章吧!」
說完之後,直接就是撥轉馬頭回到本陣,看到劉十三回來舉起了左臂,整個華州軍都安靜了來,靜靜的等待著。
劉十三舉起的胳膊狠狠的朝前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