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在水邊嚴陣以待的江峰部眾,看到船上的人出來之後都是嚇了一跳,船上的這個人真是可以稱得上是強壯,比起江峰這等高壯人還要大上一圈的樣子,江峰身邊的護衛們生怕有什麼別的危險,都是拿著武器站到了江峰的面前。
卻沒有想到這個壯漢,一出船艙,就如此乾脆利索的磕頭下來,絲毫的膽氣也是沒有。
江峰的手下也是害怕對方使詐,一邊是舉著弓箭和火銃遙遙的對準,另外則是拉著纜繩朝著岸上拖拽,始終和小船保持一定的距離,防止對方暴起發難。
不過小船拖到了火把照明範圍的時候,這些人都是鬆了一口氣,船上那個痛哭流涕正在求饒的人,那裡是什麼高壯,分明是巨胖,儘管在這個人的臉上能看到逃難惶惶然的風塵辛苦,白白胖胖卻掩蓋不住,身上的衣服雖然是有些臟,可也是能看出來是上好的綢緞料子,做工也是精細。
幾乎不用開口確認身份了,這人不是鄧閩還能是誰。
馮永刷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已經是在湖岸上連連磕頭的胖子反應倒是很快,身體朝著後面就是猛然一縮,馮永惡狠狠的逼問說道:
「你是不是鄧閩!?」
卻沒有想到那個胖子瞪大了眼睛,臉上卻變成了茫然的神色,在那裡故作不解的反問說道:
「大爺是找鄧閩嗎?哎呀,您老抓錯了,小的是鄧閩伴當,鄧閩已經是跑遠了,故意讓我在這裡當幌子的!」
若不是事先知道鄧閩的長隨已經是被漕幫的人滅口,眼前這個胖子聲情並茂的話,還真就是把這些人騙了,鄧閩說完之後,江峰這一行人的表情都是有些綳不住的樣子,先笑出來的倒是江峰,他哈哈的大笑起來,走到了那個跪在地上,滿臉誠懇交待表情的胖子面前,伸手拍拍胖子的肩膀,開口笑道:
「人倒是很機靈,給咱家的印象很不錯,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那裡值得十萬兩的懸賞?」
聽到江峰的這句話,胖子,現在我們應該叫他鄧閩了,渾身上下頓時是癱軟了下來,滿臉的臉色都變得慘白異常,在那裡無力的呻吟說道:
「懸賞十萬兩,什麼時候咱家的價錢也這麼高了,天啊,我鄧閩除了浪蕩些,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這麼對我!」
這就算是確認身份了,邊上兩個人上前就是把鄧閩架了起來,結果鄧閩太胖,兩個壯漢居然是有些吃力的狀態,連拉帶抬的,把鄧閩從湖岸邊上拖到了一輛剛剛僱來的大車上面,江峰沖著手下們低聲的說道:
「這一路為了趕時間,沒有隱蔽痕迹,現在咱們快回揚州,儘快的出海,要是再耽誤,怕是有人已經是追上來了!」
手下人轟然答應,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開始準備離開,江峰正要上馬的時候,就聽到那邊的鄧閩好像是嚎喪一樣的哭喊道: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子吃喝嫖賭那次沒有帶著你,你在我鄧家撈了多少銀子,沒有我,你不過是松江的一個破落戶,該死,該死,被人滅口算是老天開眼,活該!!」
看著大家的眼光瞄了過來,看守鄧閩的幾個護衛臉色有些尷尬,這些人都是馮永手下的鹽鏟子,這幾年的草莽生涯已經是讓他們不知道什麼是規矩,方才鄧閩和他們打聽自己長隨伴當的下落的時候,幾個人隨口的在那裡說道:
「還念著你的長隨啊,他貪圖懸賞,早就去漕幫哪裡去告你了,可惜沒有拿到銀子,也被人一刀了賬了!」
本就是逃亡之中的鄧閩精神極為的脆弱,聽到自己最相信的人也是背叛,頓時有些歇斯底里起來,在那裡大聲的吼叫,此時大多數還是晚飯的期間,這等凄厲的喊叫,很容易招惹注意。
馮永陰著臉走了過去,正反手甩了手下幾個耳光,低聲的罵了幾句,跳到大車上,突然手伸手切在鄧閩的脖子那裡,鄧閩頓時是昏厥了過去。
江峰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調轉馬頭,朝著來路賓士而去,後面的人大隊跟上,聽到了河邊的動靜,錦豐庄的很多住戶都是在門後探頭探腦的觀看,可是看著呼嘯而過的馬隊,這些馬隊就好像是匪徒一般。
誰也不敢多說什麼,也不敢出聲,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遠去,不過江峰的大隊人馬離開了錦豐庄之後,漕幫的那名探子卻在錦豐庄一個衚衕閃了出來,牽過自己馬匹,在後面遠遠的跟了上去。
這名探子也算是有頭腦的角色,知道江峰這些人的目的是錦豐庄的鄧閩之後,心裏面知道如果自己回去搬救兵,江峰已經是行動在前,如果江峰半途中改變路途,或者是把人抓到之後直接就是去別的地方,那麼漕幫根本不可能知道對方的行蹤,還不如自己這麼一直跟著。
等到確定了行程和目的地之後再作打算,畢竟是十三商會和漕幫在江南的勢力是無孔不入,盤根錯節,可以在很多的地方調動起來足夠的力量。
鄧閩的叫喊,讓這個探子確定是釣到了大魚,現在就是要判斷,江峰要把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江峰是要回揚州,唐萱那個女孩還在揚州等待,還有十幾名手下正在調查鄧閩這件事情的具體情況,還有在華州拿來的很多裝備,因為需要輕騎追趕時間,所以也是放在了揚州,那些裝備,可就是江峰在大明行動的重要安全保障,經過漕幫的狙殺之後,已經是不敢大意,什麼事情還是做到萬全最為的妥當。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沒有管後面是不是有探子,其實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如果你在官道上,前後視線可以看到的地方沒有什麼人影,沒有什麼可疑的角色,你也不會覺得會有什麼危險窺伺著你。
走在半路上,江峰就是坐在了大車的上面,開口詢問鄧閩因為什麼被追殺,鄧閩從昏厥中醒過來,看到江峰還有他身邊的馬隊,已經是認命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會有什麼機會逃走了。
江峰的態度也算是溫和,鄧閩心情好歹是變得平靜不少,不過他的回答還是頗為的有意思,鄧閩一直到現在還是以為自己遭受的這些禍患,是因為自家的生意做的太好了,那些挨千刀的嫉妒,所以才無法無天的燒殺。
還在那裡信誓旦旦的說道:
「要是有一天,風頭過去了,咱也去松江府狠狠的告這些混帳一狀,非得千刀萬剮了他們不可。」
江峰笑笑,開口說道:
「現在你可是官府追緝的要犯,說你是白蓮妖人,用屍骨賺錢的。」
這時候的鄧閩才是真正的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也不管自己的性命就是操控在面前這個問話的人的手下,只是自顧自的仰面倒在車上,江峰那裡也是有些奇怪,心想他知道的消息,也就是鄧閩的生意突然大好起來。
可是這個理由,不至於讓人對他趕盡殺絕吧,這些關於鄧閩的布置,明眼人都是能看出來,十三商會要對鄧閩趕盡殺絕了,那邊鄧閩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我不就是做了個紡紗的器械嗎,為什麼就要遭受這麼大的事情。」
「哦?紡紗的器械?」
「娘的,還以為當日做出這個東西,一個頂八個的出產,老天是要讓我發財來著,誰想到這是老天給我災禍!」
說到這裡,鄧閩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大車上嚎啕大哭,江峰也沒有什麼話可勸解,只是回到了自己的馬上,繼續的趕路。
不過接下來的路上,江峰顯得很是沉默,下屬也都沒有人過來打攪,江峰在那裡絞盡腦汁的想著,自己還沒有穿越的時候,隱約聽過個關於紡紗的事情,也是因為什麼原因,紡紗和織布的機器做出了改進,突然間的產量暴增,這件事情接下來造成了極大的改變,可到底發生了什麼改變呢?
江峰只是記著這件事情並沒有在中國發生,可是發生在什麼國家,然後又有什麼樣子的後果呢,他都是想不起來了,江峰當年只是喜歡看中國的歷史,對於世界其他國家的歷史絲毫不關心。
他的潛意識裡面覺得,鄧閩所說的這個改進也許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他必須要抓住他,但這件事情是不是在明朝的這個時候,有過類似的改變,只是沒有流傳到後來,所以歷史上沒有彰顯。
從江峰孤兒院孤兒到職業學校的學生頭目,從穿越初期錦衣衛巡街小校到今天的一方梟雄,江峰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當年我為什麼沒有好好學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