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紙團被丟在地上之後,過了一會才有一個人走到跟前把它撿了起來,沒有在那裡更多的停留,然後迅速的跑開。
派來的這個接應的人,顯然是連字也不認識的,匆忙的把紙團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面,匆匆忙忙的跑了回去,在林玉堂府邸的上下僕人各個都是噤若寒蟬,誰都是知道林玉堂正在上大發脾氣。
方才有個丫鬟僅僅是跑了一步,就被他讓人抓下去狠狠的打了十幾板子,已經是爬不起來的模樣。
接應的人在那裡也顧不得這麼多,急匆匆跑了過去,一路到了正廳,腳步聲頓時是讓坐在當中的林玉堂大怒,剛要發火,這個人喘著粗氣的稟報說道:
「老爺,唐姑娘把消息傳出來了。」
林玉堂頓時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忙的伸手接過那個紙團,展開紙團之後,眼睛頓時是紅了起來,牙都是咬的直響,邊上的管家林六看著有些不對,連忙開口問道:
「老爺,到底是……」
林玉堂也不避諱,直接就是把紙條塞到了他的手上,林玉堂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惡狠狠的說道:
「該死的老東西,果然是派了人過來查我。」
這話還沒有說完,那邊的林六管家在那裡連連的揮手都是把屋子裡面的人都是給打發了出去,林玉堂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才算是平靜了一會,冷冷的開口說道:
「讓黑狗那些人準備好吧,今天晚上咱們就去要人去,女的咱們要拿回來,男的都給我埋到鹽堆裡面去。」
鹽商對於敵手最殘酷的處置手段就是扒光了之後,埋到鹽堆裡面去,然後澆上清水,人在濃烈的鹽水之中,肌膚就好像是燒灼一般,更不用說那種鹽堆本身的重量和活埋一樣的痛苦。
林六聽到這個處置之後,在那裡禁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顯然是知道被鹽堆埋住的慘狀,不過他還是趕忙的跑出去安排了,林六也算是林家的遠房族人,自然是知道這個底細,林玉堂轉移財產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那這些年的享受什麼的,可都是煙消雲散了,只能是死心塌地的跟著林玉堂了。
所謂的『黑狗』,也就是鹽鏟子們都是就是林府新來的那批護院,林六從前和這些鹽鏟子打交道的機會也是很多,不過都是些滿臉匪氣角色,大聲的吆喝,行動無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動刀吃飯的傢伙。
可是黑狗這些人不一樣,這些人都是冷冰冰的沉默,從來不多說什麼話,閑暇下來就是呆在院子裡面,或者是擦拭武器,或者是做一些林六看不明白的舉動,打聽了一下才得到了個『打熬身體』的回答。
每次交待辦事,雖然要價高,可都是乾淨利索的做完,不留一點後患,唯一林六感覺到頗為彆扭的是,和這些人說話的時候,總感覺被無數猛獸毒蛇盯著一樣,渾身上下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林六管家敲開了護院居住的宅院門,不多時裡面有人低聲的問道:
「誰啊?」
這也是他彆扭的一個地方,分明都在一個府上,還要問到底是誰,開門就是了,不過林六還是笑著說道:
「我是林六,有事情要和幾位說。」
「一萬兩。」
被帶到那個叫做黑狗的頭領那裡的時候,說明來意,黑狗直接就是說出了這個價錢,林六本來還在腹誹心想面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也算是端正,怎麼給自己起一個黑狗的名號,卻被這個要價嚇了一跳,這唐萱如此絕色的女孩子,在揚州買回來也不過就是花了三千兩白銀。
殺幾個人卻要一萬兩,這價錢實在是要得高了一些,本來以為是幾千兩的價錢,自己就可以做主了,沒有想到卻是這樣高昂的價錢,頓時是露出為難的神色,遲疑著開口說道:
「黑兄弟,這價錢是不是太高了些,前些日子的那幾次事情,每次也就是一千兩左右的行市啊。」
「三江商行不是那麼簡單的生意人家,我們兄弟也是要考慮將來,萬一驚動了什麼惹不起的人物,這一萬兩就是我們兄弟今後活命的本錢。」
管家林六被這句話也算是噎住了,只能是乾笑幾聲說道:
「幾位稍待,我去問問我們老爺。」
林六沒有到林玉堂聽到這個價錢之後,惡狠狠的回答說道:
「給他們,我手裡的現銀差不多就夠這個數目,讓柜上把剩下的湊上,馬上就給他們送過去,殺了人,把那個小姑娘搶回來,給左大人送過去,花出去多少的銀子,咱們都能賺回來。」
一萬兩銀子,拿出來之後不管是體積還是重量,都很可觀,十幾個夥計挑著擔子,給那個院子送了進去,幾名黑狗的手下在那裡清點了一番銀子的數目,黑狗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點點頭說道:
「請林老爺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雙方已經是說定,在三天後,那個號稱是三江商行東家的江惠風說是要離開濟寧,就在那個時候動手殺人。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江惠風居然是帶著手下登門拜訪,說是感謝林玉堂這幾日的款待,特來致謝。看到自己計畫要除掉的目標,居然就是這麼送上門來了,林玉堂還真是有些疑神疑鬼,可對方都已經是上門,也沒有辦法推出去。
只好是捏著鼻子,在中庭準備酒宴,也算是禮節,江峰也是帶著頗為豐厚的禮品送了過去,關上門來倒也是一團和氣,若是不知道真實情況的人,還以為雙方是多年的老友想見,彼此親熱非常。
你來我往的客氣了幾個來回,算是做足了禮數,江峰突然是端著酒杯開口笑著說道:
「有件事情,倒是要叫林老闆知道,這次來貴府,實際上是受林老族長的安排,來查看貴鹽棧的帳目。」
林玉堂卻是一愣,沒有想到對方居然直接就這麼說了出來,乾笑幾聲不知道怎麼回答,那邊的江峰自顧自的說道:
「可得到唐萱這個女孩子,如此的盛情倒是讓咱家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也給林老闆交個底子,帳目確實是有問題……」
話說到這裡,林玉堂勃然作色把手中的酒杯朝著桌子上面重重一放,怒喝說道:
「不要平白的誣陷好人,我這些年給林家賺了多少銀子,付出了多少的血汗,那裡會做有什麼問題,笑話!」
在一邊賠坐的林六管家見場面鬧得如此的僵,連忙是站了起來,陪笑著解說道:
「幾位,幾位,既然是族長派來的人,那咱們豈不是一家人,何苦把話說的這麼絕呢,我家老爺這些日子也是遇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心情很是不好,還望各位見諒。」
林玉堂也是覺得自己的表現實在是有些過激了,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繼續開口說道:
「江老闆,這唐萱本是兄弟從揚州花大價錢買來,準備送給鹽運使大人的,您也是知道鹽業的買賣需要鹽運使大人照顧,能不能行個方便,把這個送還給兄弟。」
那邊江峰絲毫是不理會這話,笑嘻嘻的開口說道:
「叫我不跟林老爺子說,也是很簡單的事情,一萬兩銀子,給我一萬兩銀子就當什麼也沒有看見!」
聽到這裡林玉堂終於是忍受不住,他本來就已經是打算買兇殺人了,早就已經是把面前的江峰看作了個死人,在這裡跟著江峰敷衍,卻被對方步步緊逼的訛詐,心裏面越來越不耐煩,剛要發作,那邊的林六在桌子下面連連的踹了幾腳,這才是強自的按捺了下來,冷笑著說道:
「笑話,江兄莫要說這等無根據的話,江兄來濟寧這麼多天,可曾看到我鹽棧的賬簿,連賬簿都沒有看見,還說什麼別的呢?」
那邊的江峰神色悠然,手中的酒杯在手中不斷的把玩,反倒是靠在了椅背上面,慢慢的說道:
「濟南府那家雙木鹽行的買賣,這些年可是做的越來越大啊,真是不知道,在山東這地方,出了林家居然還有人能做這麼大的私鹽生意!」
雙木鹽行卻正是林玉堂自己在外面的生意,所謂晉商買下的份子就是這麼轉移到了雙木商行的名下,原本該給林家,給華州繳納的銀子,卻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這也是林玉堂最隱秘的秘密,卻被江峰一口道破,頓時是站了起來,不過隨即是想起面前的人也活不過這幾天,何苦生這麼大的氣,搖搖頭說道:
「江兄若是缺錢,我這裡倒是可以送幾文,卻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猛然間,江峰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面頓時粉碎,指著林玉堂怒罵道:
「殺我你都捨得一萬兩,這時候你又捨不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