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人站在這間破敗的酒樓門前,旁若無人的大聲談笑,這酒樓裡面卻連出來招呼的人也沒有,可見是生意不好到什麼程度。
江峰抬頭看看牌匾,上面寫著「清風閣」三個大字,清字的偏旁已經是看不到,乍一看還以為是青色的青風閣,想來這家酒樓取「清風閣」這個名字的原因,也就是瀕臨西湖,清風徐來的意境。
不過看對面頗為氣派的幾家青樓,想必即便是起風,吹過來的也不是什麼清風,脂粉氣的倒是頗為不少。
這麼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又是中午人數眾多的飯點,這家酒樓裡面居然沒有什麼顧客,在櫃檯上面掌柜的在那裡呼呼大睡,江峰一行人亂鬨哄的走了進來,竟然是沒有打攪他的睡眠。
張亮走到櫃檯前面用手重重的一拍櫃檯,大喝一聲:
「掌柜的,來生意了,招呼一下。」
那個掌柜的激靈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看見面前站著這麼多的客人,拿手擦擦眼睛,可能是剛剛睡醒在眼角有些異物,不過也有可能白日裡面難得見到這麼多的客人上門,還以為見鬼也未必。
客人上門,這掌柜的頗為生疏的在嘴角擠出了一個笑容,顯然是多日不笑了,連忙從櫃檯裡面轉了出來,扯著嗓門喊道:
「阿發,混帳東西,你死那裡去了,來客人了,來客人了。」
他說的是浙江的土話,江峰他們自然是聽不懂的,不過聽著他喊完之後,看著頭頂的樓板噗哧噗哧的響動,掉下灰塵來,然後就是急匆匆的腳步聲音,一個三十多歲的乾瘦漢子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才一露頭,就看到屋子裡面站著不少客人,顯然是覺得突然出現了這麼多的人感覺到很是驚訝,腳步一踉蹌,差點從木梯上面翻了下來,屋子裡面的人各個都是忍俊不堪,心想這家酒樓生意破敗成這個樣子,居然還在開,真是不簡單啊?
那邊的掌柜的看著客人臉上的笑意,也是頗為的無奈,不過他的性格倒也是開朗,很是想的開,在那裡自嘲的說道:
「幾位客官見笑了,這酒樓也就是我和阿發兩人,平日里也就是做些船工們的飯食,現在連點好材料也是沒有,喝茶還是可以,若是用飯,實在是操辦不出來像樣的,幾位客官還是移步吧,抱歉了!」
江峰此時的心情頗好,已經是想起來當年的惠風樓的那些事情,當時不管是王掌柜還是鮑胖子,還有拿了自己三百兩銀子就匆匆忙忙逃跑的老唐頭,自己如何通過現代所帶來的那些知識和海腸子粉還有那些現代的菜肴,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當然了,王掌柜和老唐頭都是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江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鐵指環,心想在那個小小的鐵盒子裡面看到那個鐵指環之後,還當真是榮華富貴到現在,可是那個對待自己好像是親人的張永張公公所說的指環裡面的榮華富貴顯然不是自己所已經擁有的這一些。
周圍的人看著江峰在那裡陷入了沉思,自然是不敢打擾,不過江峰平日裡面在下屬面前已經是很少露出笑容了,這種帶著微笑的狀態現在的手下極少見到,已經算是稀罕的表情了。
江峰愣了一會,被周圍的安靜倒是驚動了,看著大家都是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自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掌柜的頗為實在,江峰看著也是順眼,當下跟著那名掌柜說道:
「掌柜的,我們也就是求個清靜,也不用你店裡面的材料,在這裡消遣些時間就好。」
說完話,後面的跟著的衛士自然是做的熟了,掏出來十兩的銀錠給了掌柜的,那個掌柜的倒是被這銀子嚇了一跳,口中連聲的說道:
「用不了,用不了。」
張亮吩咐了下去,衛士們就有三個人喊著那個阿發一起出門,剩下的幾個人跟著掌柜的去廚房拿了水和工具一起上了樓上清理,李和尚在邊上看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要作些什麼是好。
下面幾個人在那裡閑聊,江峰知道這個掌柜的姓汪,卻也不是給別人幫工,這家酒樓本就是他家的祖產,他的性格本就是懶散,加上現在的青樓裡面都是自己養著廚師,而且蘇杭風月全國聞名,這種地方的服務水準也是頗為的高超,自然是在菜肴和酒水上面花樣翻新,這家清風閣所在的位置周圍卻是杭州最出名的幾個青樓,來往的客人自然都是尋花問柳的居多。
能在青樓裡面吃飯,而且還是質量不錯的飯菜自然不願意在出來到清風閣消費,至於那些畫舫,畫舫上面本身就是流動的飯店,更是沒有什麼生意可作,反倒是畫舫上面的一些船工和青樓的一個幫傭。
即便是那些殘羹剩飯也是輪不到,只好到清風閣裡面搞些粗陋的飯食享用,這個汪掌柜就是靠著這個來支撐著,剛才那個夥計叫做汪發的兩個人維持。
不多時,樓上已經是清掃乾淨,江峰和張亮李光頭三個人朝著樓上走了上去,去外面的衛士們也都是走了回來,手中的提著幾尾鮮魚和各種的佐料,還有一個中等大小的炭爐,和一口砂鍋。
在樓上反正是沒有什麼客人,下面的兵士們把廚房的那些東西都是搬了上來,挪開桌椅把案板什麼的擺放整齊。李和尚今天感覺到自己跟的這位官爺,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手段,行軍打仗那是一把好手,海上的船隊也是風聲水起,怎麼這還會做飯嗎?
那邊的砂鍋裡面倒上了清水和肉骨頭,炭爐上面放進去了上好銀炭,引燃後在那裡烘烤著清水,江峰拿著一把狹長的蒙古匕首,磨的很是鋒利,在那裡極為熟練的剮鱗剖腹,江峰除了偶爾為哄內眷高興才下廚之外,其餘時間已經是很少動手。
但是他這些年勤練武藝,手上的勁道已經控制的越發圓熟,運用起來器械也是熟練之極,不多時雪白的魚肉就已經是處理了出來,接下來運刀如飛,把魚片切的好像是白紙一般,口中卻也是不停,在那裡念叨著:
「擺上醬油,香醋,香菜,蒜泥,把桌椅碗筷都給我擺好了。」
那邊的幾個兵士也是忙了一個手忙腳亂,把那些東西都是擺利索了,李和尚也是糊塗不知道江峰要作什麼,魚膾這種東西,他們在海上的時候和倭寇打交道,魚膾其實就是鮮魚生切的做法,現在日本的吃法就是生魚片的,自然也是不陌生。可也不知道哪一砂鍋的骨頭湯水到底是為了做什麼用的。
不多時,看著江峰已經是把這些東西都處理完畢,幾盤子潔白晶瑩的魚肉都是放在了桌子上,那邊的衛兵們都是燙好了酒。
江峰沖著這些衛兵一揮手,開口說道:
「你們把樓下的掌柜的叫上來,讓他也把這個魚照著我的法子切片,你們自己吃去,不用管我。」
這也算是給衛兵們放假,這些人興高采烈的叫了掌柜的和那個阿發上來,汪掌柜和阿發畢竟是明白一些廚藝,中午的生意也是清淡,何況有魚有酒,索性是上來在那裡操持,按照江峰的法子收拾。
江峰三個人坐在桌子周圍,李和尚和張亮看著江峰,都等著江峰在那裡如何對待這些魚片和開水,心想,莫非是要做魚湯,可也用不到這樣的陣勢啊。江峰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片在沸騰的骨頭湯裡面涮了一下。
然後把燙的七分熟的魚片在醬油和香醋裡面一拖,然後放入口中,輕輕的咀嚼幾下,拿著買來的黃酒一口送下,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骨頭湯本就是調味的好東西,西湖此時的水質上佳,自然是湖中的魚也是上等,切成薄片,在骨湯中燙七分熟,鮮嫩的魚片浸透入骨湯的鮮味,魚的鮮味被愈發出來,在醬油和香醋裡面一拖,算是調味。
放入口中,魚本身的鮮香完全的被激發出,偏偏七分熟還保持著魚肉的彈性,入口之後當真是變化多端,本地的黃酒本就是滋味醇厚,去除了那些魚片中參與的腥氣,更是絕妙的搭配。
張亮早就是知道他師傅的本事,早就是拿著筷子模仿著江峰的模樣大吃了起來,李和尚拿著筷子將信將疑的吃了一口,在料碟裡面一拖,放入口中,雙目頓時是不可思議的長大,然後忙不迭又是下筷吃了起來。
其實這就是所謂的魚火鍋,慢慢的骨頭煮的味道越來越濃厚,魚片涮下的鮮味也是越積越多,砂鍋的香味越來越香濃,李和尚現在心裏面震驚無比,自己的跟著的這位大人真是神秘莫測,廚藝都是這般的精彩,天知道他還會些什麼?
江峰收拾這些魚也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現在已經是下午,對面的青樓已經是開門營業了,湖邊的街道也不會太寬,這邊的酒樓做的魚火鍋香氣越來越濃厚,已經是漸漸的飄散了開來。
江峰剛要把一筷子魚放進口中,猛然聽到從對面的青樓傳來一聲頗為無禮的喊叫:
「那邊的幾個,把你們吃的那個照著做一份送過來,快些,大爺餓了!」
坐在江峰桌子上的三個人在那裡愕然的互相對視,靜默了一會,然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