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乃是大邑,江峰即便是高級武官,可是畢竟外來人,若是鬧出幾十條人命的官司,恐怕也是天大的麻煩,何況誰的心裏面都是明白。這樣囂張的大平號,背後也是一定有達官貴人撐著,鬧將起來終歸是不好看。
所以這一次的江峰破天荒的沒有殺人,不過也是敲到了五萬兩的銀子,這一天幾乎搬清了大平號在揚州的所有現銀,也才湊出了十萬兩左右,剩下的現銀要從各地調撥,江峰自然不會在這裡多耽擱什麼時間。
他帶著人在大平號呆到了第二天早晨,在大平號所在的街道上——揚州人稱作錢街的地方,江峰在京師所打交道的大通錢莊也是在這裡,兩個錢莊之間自然有些東西不用現銀交易。
江峰的銀票都是變成大通錢莊的銀票,十萬兩現銀也是存了進去。大平號這件事情自然不會這麼算完,大通錢莊的後台太硬,他們根本不敢動。可是卻絲毫的不怕江峰,一個外鄉來的人,居然打傷了我大平號的十幾名護衛,訛詐去了五萬兩白銀,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放過。
到了正午,揚州府的幾十名衙役還有一百多名大平號糾集起來的打手護衛,氣勢洶洶的衝到昨晚吃虧的那個客棧,捉拿「勾結倭寇,江洋大盜江某」,到了那個客棧江峰早就已經是搬走了,而且還告訴店家搬到了什麼地方。
這一百多號人得到了消息,又是沖向靠近瘦西湖的那個大客棧,一到了門口衙役蠻橫的亮明身份,就要進去拿人,結果他這裡還沒有動作,昨晚上伏擊大平號護衛的那些人就是沖了出來。
手中拿著木棒朝著這些衙役和護衛亂打,頓時干翻了不少,揚州府的差役們和大平號的護衛們氣的鼻子都已經歪了,心想這他娘的也太過囂張了,還沒有王法。有人想要抽出腰刀上去廝殺,這個時候,裡面出來了三十名渾身披甲的手持長矛的士兵,穿著指揮使武官官服的江峰站在門口大喊說道:
「竟然敢衝撞布政史劉大人的住處,要謀反嗎?」
謀反這個罪名,在過後就是東林黨,在過後就是勾結闖賊,進入了滿清之後,就是反清復明之類的,到了後來就是漢奸,現在基本上就是經濟問題了。
總得來說就是讓人不得翻身的大罪,實話說,光天化日一幫人手執武器圍攻過境即將上任的一省布政使,這個確實是很有謀反的嫌疑,一百多號人氣勢洶洶的過來,這個時候認定為謀反也是可以的。
江峰身上全副武裝,手中拿著大刀惡狠狠的瞪著面前的這些衙役,昨天的那些護衛面面相覷,披甲的護衛們長矛放平,朝前踏了一步,江峰正氣凜然的看著對方,大喝一聲:
「白天公然襲擊官差,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這句話中氣很足,配上身後那些人的氣勢,雖然也就是三十幾號人,不過竟然也有大軍壓境的模樣出來,揚州府帶隊的衙役頭目差點吐出血來,不是捉拿幾個膽大包天的江洋大盜嗎。
怎麼突然鬧到了一省布政使的頭上了,劉順驊因為這次的調職頗為的尷尬,所以也沒有大肆聲張的意思,即便是在揚州想要在這裡遊覽幾天,也沒有和當地的各個衙門遞交帖子之類的往來。
不過官場上怎麼對劉順驊怎麼避之不及,可是一省布政,這個級別是大明官僚體系裡面的第一流人物,小小一個揚州府怎麼敢得罪。
那個衙役頭子回頭狠狠的瞪著那個領著他來的大平號的護衛頭目,這個護衛頭目也是一臉慘白,衙役頭子一巴掌就是扇了過去,口中惡狠狠的喊道:
「居然陰謀襲擊朝廷命官,要不是指揮使大人神勇無比,豈不是被你騙了。」
『嘩啦』一聲,就把鎖鏈套在了大平號護衛的頭上,周圍的衙役也都是當差的老油子了,見到這個情況,紛紛拿了身邊的某個護衛,然後,然後還在這裡丟人現眼乾什麼啊,一幫人轟的散了。
劉順驊居住的客棧,是揚州城最好的地方,這裡白天自然是來往的行人車馬極多,大凡城市裡面的人都是喜歡看熱鬧,看著大批的衙役和大平號的護衛圍在客棧的門口,還以為可以看到一出捉拿江洋大盜的好戲。
誰也沒有想到居然變成了類似大官微服私訪的戲碼,揚州府的衙役平日裡面自然是橫行霸道,此次吃了這個癟,大家都是感覺到頗為的過癮,外面還有起鬨叫好的。兩個月後,還有戲班子排演出來了內容差不多的戲碼,據說大受歡迎。
大平號的主事人在倉惶逃回的護衛口中聽說江峰的身份之後,也是愣怔了半天,後來才獃獃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許久才是咬牙切齒的反應了過來,叫過來邊上的一個賬房,惡狠狠的說道:
「你現在再去那個客棧去一次,跟他說些事情……」
揚州官場知道即將上任的浙江布政使劉順驊居然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揚州之後,雖然也是不情不願,可是官場規矩總是要有的,距離剛才衙役圍攻客棧半個時辰之後,帶著豐厚禮物的揚州知府就登門拜訪了。
在熱鬧的客棧已經開始變得門庭若市的時候,江峰從前面自家女眷居住的客房中走了出來,禁不住頭有些疼,被小女孩蘇觀雪糾纏住,結果只能搜腸刮肚的想出來一個在前世記憶中童話故事應付了過去。而且講故事的時候,好幾次都差點繞到黃色笑話上面去,險些的剎住車。
對一個在現代好勇鬥狠的惡劣青年來說,不能要求太高,好不容易打發了自己的小小姨子,來到了後面一個空房間裡面。江峰手下的鐵丁們已經是把他要的人帶了過來,一個神色委頓的年輕人趴在地上後悔的要死。
這個年輕人卻是當日被抓過來的幾個潑皮之一,一向是在碼頭邊上小偷小摸,或者跟著外地客商打劫之類的,誰也想不到這次卻碰見了江峰。
「徐老二,大爺我要是把你畫押的證詞交給大平號,你猜會怎麼樣?」
江峰在那裡笑著說道,聽到這個話,被叫做「徐老二」的潑皮打了一個寒戰,大平號的秘密他也是機緣巧合知道了一些,自然知道大平號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當日求饒的時候,自己怎麼多嘴說了大平號的事情。這倒好,其他的幾個人都是被放了回去,自己卻在這裡留下了。
還被人抓住了把柄,證詞要是送到大平號裡面,大平號裡面的人要是捏死他太簡單不過了。想到這裡,已經是十分萎靡的徐老二掙扎著爬了起來,給面前的江峰重重的磕頭,口中連呼饒命。
把手中的證詞一摺疊,江峰把這個放進了懷中,笑著說道:
「聽我的話,這狀紙自然就不會到外人的手中,幫我打聽幾個事情……」
沒有多少時候,神色複雜的徐老二手中拎著一個小包袱,裡面有兩百兩碎銀子,身後跟著兩名鐵丁,從客棧的後門走了出來。
即將上任的浙江布政使在這個客棧,所以揚州各級官員來拜訪的也就是劉順驊,江峰在後面樂得清靜,他也沒有想到剛才嚇退大平號的人才兩個時辰,大平號居然這麼快就派人回訪了。
來的人卻是一個陌生的賬房,滿臉諂笑的給江峰磕頭見禮,江峰連忙攙扶起來,臉上掛著頗為溫和的笑容,開口說道:
「當不得,當不得,貴號慷慨大方,應該是我給你們行禮才是,太客氣了……」
賬房的臉抽搐了一下,心裏面估計已經是吐血了,不過面前這個人不管從什麼方面來說都是得罪不起的,只是在那裡尷尬的順著江峰的攙扶站了起來,臉色嚴肅的低聲開口說道:
「江大人,小人們也是瞎了眼睛,才來觸碰您的虎威……」
這個賬房明顯是遲疑了一下,看來是組織了接下來的話語,然後小聲開口說道:
「大人不追究,鄙號上下都是十分的感激,不過有件事情想要大人知道,我們大平號雖然有些手段,但還要正常的做買賣,所以從來不貿然的行事,海上的人在鄙號辦通兌的票據,若是打過招呼的我們大平號自然不會動手,若是沒有打過招呼的,我們大平號吞了銀子之後,還要返回三成到五成給辦票據的人……」
話語還沒有說完,江峰的臉上已經是一片鐵青,那個賬房也是知趣的停住,不再說話,許久,江峰吐出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你們大平號的事情就算是到此為止,我不會再追究,今天跟我說過的話,不要外傳。」
大平號本來也沒有奢望把銀子要回來,聽到江峰這麼說,那個賬房笑呵呵的告辭離開,談話的時候,外面都有鐵丁在那裡守衛。賬房離開之後,楊石頭正要進去詢問接下來的事情,卻看到江峰一拳把邊上的茶几砸的粉碎,沉聲怒喝道:
「狗娘養的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