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響馬不敢圍攻有城池的府縣,不代表府縣那種低矮的城牆可以攔的住他們,不知道是那路人馬,趁著黑夜衝進了縣城裡面。在城牆上面守衛的士兵壓根沒有抵抗的心思,紛紛的狼狽逃竄。
賊人們並不追擊,沉默的撲向在縣衙附近的周宇家中撲來。周宇有錢府邸自然是修築的高牆大院,他自己也是打趣說過,我家的牆比福山的縣城城牆還要結實。
小小的福山縣能有多少人馬守衛,城牆上的衛兵狼狽逃竄後,竟然連一個出聲示警的人都是沒有,縣城裡面外上值守的也就是三四個衙役和更夫,碰到匪徒,都是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就被料理了。
整個福山縣最為精良的武裝,反而是周宇手下的鹽丁和私兵,在周宇家院牆上面的守衛,第一個發現不對。
即便是晚上在周宇府邸的周圍都是有大火盆和燈籠,在這種的光線照射下面,整個府邸周圍十幾丈的距離之內,都是無所遁形。匪徒們雖然一直沒有人出聲,但是奔跑的時候卻不是那麼有規律了。
從街道的黑暗處衝過來的時候,有幾個人沒有收住腳,頓時衝到了火把和燈籠的光照之中,周宇家裡面的護衛都是拿著販賣私鹽的銀子餵飽的亡命,平日裡面就是練習著武藝,即便是夜晚也是警醒異常。
看見下面有人,護衛們頓時張弓搭箭就是射了下去,十幾丈的距離,即便是居高臨下對於進攻的匪徒來說,也沒有什麼實質的殺傷力。不過射箭只是前奏,梆子和銅鑼立刻是噹噹的敲響起來。
整個的縣城都是被驚動了,城西的一戶人家聽到這個聲音,家中的男丁立刻是從城牆的一個洞跑了出去,在城外的某個院子裡面養著騾子,騎上騾子朝著登州府城急奔,這也是周宇布下的一個暗哨。就是準備大事不好的時候準備去外面請求救兵,請求救兵的第一首選自然就是有野戰能力的登州營。
那些看家護院的江湖人士也都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惡棍,自然是知道道上的規矩,居然敢於深入縣城裡面行兇搶劫,原本以為,梆子銅鑼響起來。膽大包天的賊人們暴露了形跡,就應該迅速的撤離逃跑。
可是下面這些人不一樣,依舊是咬著牙猛衝,十幾個人抱著草草捆紮的長梯,就要朝著牆頭搭上,上面箭支飛石的砸下來,頓時死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悶不作聲的舉著梯子繼續朝著前面沖。
「瘋了,瘋了,那有這樣亡命的。」
牆頭上的一個護衛都有些呆了,匪盜響馬都是求財怕死,那有這樣勇悍的,這種死傷,對方的頭目如何壓得住手下,將近二百人沖了出來,十幾架長梯架在了院牆上面,後面的人烏壓壓的沖了上來。
人疊人的朝著上面爬,這些匪盜的首領跟在後面,右手拎著大刀,十幾個親信手裡面都是拿著刀斧,那首領赫然就是陳聾子,陳聾子眼睛幾乎是完全血紅的,在那裡低聲喊著,驅趕著下面的人朝著上面沖。
「大夥的父母老小都是在別人手上,打下了這宅院,下半輩子都不用下地幹活了,打不下來,就都要和他們在地下見面了,都他娘的給老子沖。」
牆頭狹窄,十幾個護衛在上面根本頂不住下面的人好像是瘋了一樣朝著上面沖,很快的院牆就是失落了,進去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就從裡面把堵在門上的雜物搬開,外面的人蜂擁而入。
周宇所依靠的防禦肯定不光是外面的院牆,裡面的內院只要是堵住了院門,又是相當於城牆之類的堡壘,不過這樣高度的矮牆肯定是無法擋住土匪朝著裡面沖,而且周宇的護衛心裏面都是明白,外面不管是來的是那路人馬,既然是到了這種程度,善罷甘休已經是不可能了,所以院子裡面能打的護衛都是拿著兵器在內院和外院之間,拚命的廝殺,一時間殺聲震天。
攻入院子裡面的大部分匪盜,武藝都不是太熟練,說白了也就僅僅是會拿刀拿槍,周宇的護衛們自然是毫無畏懼,面對面的廝殺甚至還是占不少的便宜,可是好虎難敵群狼,現在是四五個人擁擠在一起廝殺。
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施展不開,常常是做出招式架開身邊人的兵器,還沒有作出下一個動作,就會被身邊的刀斧劈砍而死。這種情況,亂戰最為適合,如果是一個腦子清晰的人,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內外院子之中的火盆和燈籠掀翻,徹底黑暗下來,雙方一起亂戰。
這種情況下面,外面的匪盜肯定是佔到人多勢眾在黑暗中佔有優勢,不過匪徒們並沒有那麼做原因很簡單,有十幾個人站在高處的地方,手中拿著弓箭,那裡有廝殺的勇猛的匪盜就立刻被射死。
福山縣衙就是距離周府不遠,聽著這邊的殺聲震天,縣令魂飛魄散的趴在床底下,戰戰兢兢的不敢出來,更不要提什麼組織民壯來廝殺了。
周宇手下當真是悍勇,這年頭就是這麼怪的事情,國家出錢出糧供養的官兵戰鬥力完全比不上這些私兵,私兵們完全比不上鹽梟手下這些亡命之徒,所以即便是陳聾子這裡人多勢眾,一時半會還是拿不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雙方都是丟下了幾十條人命,彼此都是退了開了些,在那裡調整狀態準備第二輪的廝殺。
在內院裡面,周宇絲毫不管在自己身後屋子裡哭哭啼啼的家眷,他在那裡聲嘶力竭的喊著:
「兄弟們,只要再堅持半個時辰,再堅持半個時辰,登州營的官兵就殺過來了,到時候大家一律有重賞,有重賞。」
邊上的一個護衛頭子,在那裡喘著粗氣,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拿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惡狠狠的說道:
「現在快兩個時辰了,官軍如果不到我們就是等著被殺,周老爺,不用喊,我們要不拚命,外面這些混帳也不會饒過我們……」
周宇在那裡感動非常,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突然傳出來一陣人馬的喧嘩,在遠處隱約的有人大喊:
「官兵來了,風緊,快跑啊。」
接著院牆外面有一個濟南口音的粗豪聲音在那裡大喊:
「姓周的,你上次送鹽到東昌,居然砍了我們十幾個弟兄,咱們不共戴天,今晚算是你得了便宜,要不然……」
邊上有人低聲的說道:
「大當家的,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外面紛亂的腳步聲迅速的遠去,周宇渾身上下瞬時是放鬆,癱坐在地上,販運私鹽向來都是武裝的押運,彼此之間的黑吃黑事情太多。幾乎每次運送大批的私鹽出登州,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廝殺武鬥。
東昌府的事情也是尋常,只是卻沒有想到對方卻找上門來了,這樣的死裡逃生,周宇在那裡低聲的哭了出來,邊上的護衛頭領在那裡哈哈大笑,開口說道:
「被登州營那些虎狼截住,等著死去吧……」
天際已經是有了青白之色,微微的天亮起來,周宇掙扎著站起來,心想一會登州營的官兵來到,不管是帶隊的是誰,總要過去感謝一下,過了頗為長的時間,院外紛亂的馬蹄聲音響起,有一個人大聲的喊著:
「我是登州營馬隊千總楊石頭,裡面的主人沒有什麼事情嗎?」
邊上的護衛頭子推了一把手下,讓他上去先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官兵,誰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土匪又殺回來了,那個手下滿心不情願的爬上內牆,貓著腰朝外面窺視,果然是衣甲鮮明的登州營,恐怕整個山東的衛所都沒有裝備這樣的軍隊。
不過這個護衛還是戰戰兢兢的問道:
「外面的軍爺可是登州營的嗎?」
下面頓時罵了上來,為首的楊石頭在江峰面前就和綿羊一樣,在外面從來都是橫行霸道,在那裡指著牆頭惡狠狠的怒罵道:
「混帳東西,老子從被窩裡面爬出來,趕過來救你們,還懷疑老子,要是土匪有我們登州營的家什,誰他娘的去來搶劫!」
既然是確認了下來,院子內外浴血奮戰了整個一晚上的護衛和鹽丁們都是從心裏面放鬆了下來,在那裡放聲歡呼。周宇勉強掙扎的站了起來,顫巍巍的讓手下打開大門,自己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看到面前散發凜然殺意的馬隊,周宇終於完全的放心了,在那裡感激涕零的說道:
「列位的大恩大德,周某一定重謝,一定重謝。」
千戶為級別,千總為職位,楊石頭的品級嚴格算起來比起周宇還要高了四五級,在馬上倨傲的回答說道:
「全家平安就好,本官也就沒有白跑這一趟了……。」
周宇在那裡絲毫不在意,一晚上在生死關頭打了一個圈,心裏面就不在乎這麼多,抬起頭就要繼續說些感謝的話語……
「嗖!」
一支箭準確的貫穿了他的咽喉,周宇雙眼睜大,手抓住箭桿想要朝著拔出,卻一點力氣使用不出來,重重的倒了下去。
「周圍還有殘匪……」
這是他聽到最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