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自然不知道,在十天前,京中的緹騎已經是快馬出京,將皇城之中的一道道旨意傳達了下來,在北直隸和萊州的幾個衛已經是準備朝著青州開拔。錦衣衛和東廠的大批人手也是進入山東。
在山東三司衙門裡面,卻只有劉順驊收到了消息,府中的師爺孟先生已經是提前恭喜,說是老爺又要陞官了。但是這樣的時刻,為了穩妥期間,劉學士還是低調,原來稱病的官員紛紛出來理事的時候,劉順驊這裡卻說是自己病了,在家裡面休養,所謂登州府煙台山千戶所殺良冒功的事情。
現在人人避開這個話題,稍微有些判斷的人都是知道,煙台山千戶所那個膽大包天的百戶這次搞不好就是陞官。
就因為以上的種種,在煙台山千戶所的江峰並不知道這一切,他所了解的只是事情的罪魁禍首青州的衡王府沒有收到朝廷的處理,這樣整天被毒蛇盯著的感覺可是十分的不好,煙台山上下都是在緊鑼密鼓的準備。
不過最近要做的事情卻是送劉十三下山,還有迎接夏家的船隊,已經是將近一個半月沒有來過了,山上的貨物都已經是被在登州府城內的夏翠玉準備完成,在港口附近的簡易倉庫那裡堆放很久。
在山下的兵營中,現在只有十名的鐵丁在那裡操持一千多名新兵的訓練,剩下的人都是在塢堡裡面準備,好在武器的儲備還是頗為的充足,鐵丁們要做的就是檢查和維護。
劉十三在那裡再三的勸趙秀才跟著自己一起離開煙台山千戶所,在他眼裡看,煙台山千戶所這些人分明就是披著官服的土匪,而且做事粗陋,看看這個練兵的方法也是一塌糊塗,就好像是小孩子玩樂一樣。
恐怕做到這個百戶也就是為止了,劉十三一直覺得有自己哥哥幫助,自己一定不會就是這麼在草莽中呆下去,搞不好會比這個兇猛的江峰還要有出息。江峰在前面騎馬領著,後面的劉十三和自己的幾個護衛在山上呆的有些氣悶了,這次下山頗為的神清氣爽,一遍還是和趙秀才在那裡爭論:
「叔,你還是跟我回去吧,跟著這樣的人有什麼前途,我哥哥一直想著你回去呢?」
趙秀才也是被自己這個晚輩說的有些火大,在那裡沉下臉來並不出聲,劉十三有些悻悻然的也不說話了,江峰確實是想收復劉家的這些人馬,但是如果實在是不能歸順的話,江峰也並不強求。
山下的練兵營也有用木材搭建的望樓,樓上輪換值守的士兵看見江峰過來,馬上是通報了下面正在督導的鐵丁們。一行人還沒有走進新兵營的門,就聽到裡面的有人大喊一聲:
「立定,迎千戶官!」
裡面傳來非常整齊的腳跟頓地的聲音,最起碼在江峰以外的人聽來還是非常的整齊,劉十三和手下的馬匹咋一受驚,不安的後退幾步,嘶鳴起來。劉十三在那裡拍了馬脖子幾下,才算是安靜下來。
他頗為不解的看看營房裡面,但是木柵欄阻擋了他的視線,什麼也看不清楚,一起乘馬走進軍營的時候,卻看見道路的兩邊,整整齊齊站著那些新兵。這些年輕人腰桿筆直,目視前方,手中拿著的雖然是木棍或者竹竿。
雖然拿著的是如此簡陋的訓練用器材,可是站在那裡自然有一種凜然的氣息,所有人都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表情肅穆。無形間竟然有一種肅殺的感覺,劉十三開始進軍營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會看到那些所謂小孩子過家家的訓練。
卻沒有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場面,他雖然是響馬,但是也明白眼前的這些年輕人已經是被訓練的有些強軍的影子了,這是怎麼訓練出來的,難道就是在下面不斷的跑步,站隊訓練出來的嗎?
劉十三在訓練第一天以後,雖然是自己不過來看,可手下的護衛還是過來瞧瞧,可每天看到的都是這個樣子,也就不關心了,誰也沒有想到居然今天見到這樣的一隻軍隊。劉十三的馬匹越走越慢,最後停在了新兵營出口的地方。
轉過頭遲疑著跟江峰說道:
「江大人,能不能讓這些新兵重新整理一下隊形?」
他還是不死心,覺得也許是僅僅站著才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不知道動起來如何,畢竟戰鬥的時候不是立定不動就可以的。看到江峰點頭,邊上跟著的鐵丁馬上跑到隊列跟前開始大聲的號令。
訓練才不過十幾天的新兵們按照號令迅速的動了起來,場面紛亂起來,江峰看著手下人這種亂糟糟的局面,比起現代的時候看的步兵方陣差的好遠,就算是比起那些影視劇裡面的花架子都是差不少,更過分的說一點,就算是比起在中專軍訓的時候也是差了好多。
可是邊上的劉十三卻看的無比認真,現在這種散亂對他來講不算是什麼,沒有多久,新兵們已經是按照號令列成了一個大的方陣。劉十三在心裏面倒吸了一口涼氣,居然有這樣的效能。
他聽自己的哥哥說過,用兵聚散如常方為上,難道對方用這樣的練兵方法也能做到這一點嗎?
劉十三在接下來的路上一直是沉默,按照理解的話,江峰和趙秀才送出距離軍營五里後,就要回去了。趙秀才在那裡看著劉十三的背影,正準備撥轉馬頭回千戶所的時候,前面的劉十三突然回身喊道:
「叔,您說的來千戶所的事情,我回去以後會把我聽到和見到的事情跟他說的,儘快跟您一個消息!」
在這天下午夏家的船隊到達了煙台山千戶所的港口,現在江峰在船隊上裡面有十艘船,船上的水手和鐵丁在裝卸完貨物之後,都是下船開始在塢堡邊接手各種警衛和戒備的事情,新兵營留下了十名鐵丁,接到的任務就是不給那新兵們一點休息的時間,狠狠的操練,直到江峰迴來。
夏家的船隊也是在連夜裝運貨物之後,交割完銀錢被告訴不要在塢堡的港口多呆太多的時間。
劉芳蕊和蘇家姐妹被趙秀才和幾名老成的獵戶,護送去了濟南——回娘家,不管如何,現在的山東,布政使司的右參政劉順驊的權力可算是不小,從前是排在前五,現在幾乎可以預料能排在前二了。
青州城門附近的海物商行,貨物質量好,而且很少和客人們爭論什麼,儘管開業沒有多長的時間,但是很受人們喜歡。因為比較實惠,所以就連酒樓和某些大戶人家都是在這裡採辦。
可是說是很有口碑了,往日裡面都是營業到天黑才關門,不過今天讓所有來買海物的人奇怪的是,這家店面很早就是關門了,問起邊上的鄰居,都說上午店裡的老闆身體不是很好,又是不放心夥計們看店,索性今天打烊一天。
青州衡王府門前依舊是門庭若市,青州各方的鄉紳來給衡王祈福和送來探病禮物的人非常的多,衡王世子朱厚謙依舊是溫文爾雅的在門口接待。再三的說道自己的父親並不是什麼太重的病症,只不過年紀有些大,需要調養。
衡王府周圍現在已經是不為注意的多了許多人,這些人有的是湊熱鬧的商販,有的是來自青州邊緣的士紳,有的路過的路人。但是沒有人發現他們,因為他們開口說話或者是舉止做派都土生土長的青州樣子。
生病的海產商行的老闆羅義,在外面裝作一個看熱鬧的探頭探腦。他要看清楚衡王府周圍的道路,可是他總是覺得身邊有些不對,左顧右盼的時候卻也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他畢竟只是一個打打殺殺的武夫。周圍監視的人都是老辣的探子,怎麼會被他發現。不過好在羅義所站的位置是最外面,還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是眼睛盯著王府。
到了下午人都是漸漸散去,衡王世子朱厚謙在王府中卻是焦躁無比,現在的情勢雖然沒有什麼風聲,可是已經是有些不對勁。儘管沒有徵兆,朱厚謙還是決定提前發動,他的手下在三天內都是被派了出去,聯絡山東各處忠於他的綠林強盜。這幾年的青州也算是風調雨順,而且他確實是做了不少善證,不過朱厚謙的打算卻並不是那麼慈悲,他的計畫是,青州的大戶人家裡面有錢有糧,真的到了起事的時候,搶就是了,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勢的藏富於民。
在衡王府斜對面不遠的一間茶坊,到了傍晚都是已經是關門打烊了,不過在靠著王府方向的窗戶上卻留著一道縫隙,錦衣衛老林正趴在那個縫隙上面觀看。掛著大燈籠的王府門口全在他的視野當中,老林只是覺得背後的茶爐熱氣烘的他非常迷糊,衡王府這種有野心的藩王並不希罕。
老林頗為無趣的想到,裡面的主事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派出的人在城外三十里就被截住了嗎,現在青州上下就是等周圍的衛所調兵完成,然後合圍了。打了個哈欠,老林揉揉眼睛,覺得對面的王府門口有些動靜,把眼睛湊到縫隙上一看,老林頓時是嚇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府門口護衛已經是倒在了地上,站在那裡的是幾十名穿著深色衣服的蒙面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