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千多人的屍體在外面保存了兩天後就被焚燒了,雖然是三月初的山東北部還是非常寒冷,但是這麼堆放肯定會有大的疫病出現,而且山東按察副使已經是清點了這些的人數,有很多人就算是連腦袋都找不到,完全是一團爛肉。
滿臉慘白的副使和知府衙門上下人等,都是在一邊看著仵作的點驗,登州府一府六縣和萊州府的仵作都是來到了這裡,還有專門搬運屍體的工人們。在還剩下腦袋的屍體裡面,頗有些是在山東的海捕文書上面的兇徒。現在都變成了死屍躺在路邊,被工人們堆放在一起。
或者沒有海捕文書這些證據,也沒有什麼可以繼續質疑的地方,憑空出現了大批手持利刃的人也是說明問題,這些人不是軍人,一切一切代表什麼,想必是沒有什麼可以疑問的了。
被知府衙門陪同的山東按察副使是來登州糾辦煙台千戶所,是否有殺良冒功的事情,不過看完了外面好像是地獄一樣的慘狀,誰都明白,真正出大事了,而且主角肯定不是煙台山千戶所的江峰。
登州左衛的張指揮在按察使來的前一天晚上,突然帶著家眷消失不見,還有幾個親信的下屬軍官也是不知道那裡去了。不過關於突然出現在登州城外的衛所上千潰兵,就是另外的人來懲辦了。
都指揮使司的軍官來到這裡的時候,所作的不是查辦而是收拾殘局。
大家都是自動或者不自動的忽視了在煙台山千戶所的江峰,不管是先來的按察使還是都指揮使司派來的軍官,都是無視什麼殺良冒功的事情了,本來已經是覺得自己倒霉透頂的登州知府衙門現在的膽氣也是硬了起來。凡是上差有什麼問題,他們那裡就是客客氣氣的說一句:
「請上差去煙台山千戶所那裡查問,下官這裡並不是很清楚。」
每次說出這個話語之後,那些人總是會泄氣的不再說話,自顧自的說起別的。
附帶說一句,山東三司關於重新稽查煙台千戶所剿滅董家莊的公文和官差,在路上一共走了十天,但是現在的消息,都是用最快的方法傳遞迴濟南。力主查辦煙台山千戶所的山東布政使司左參政開始稱病不出。
而且令眾人驚奇的是,每日裡面在衙門裡面以淚洗面,思念「無辜」被殺的父親和兄弟的董龍突然不見了。
布政使司的左參政稱病不出,巡撫,巡按都是裝聾作啞,軍方的都指揮使司衙門也是自己一身說不清楚的地方,登州左衛的軍械庫已經沒有絲毫的庫存了,但是看守倉庫的守衛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在衛所現在也就是一兩千的老弱,問誰誰也不知道。
現在的山東說話最管用的官員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是變成了布政使司的右參政劉順驊,善於看風向的還是不善於看風向的,都是急忙去走這個門路。登州府的事情已經開始傳播開來,種種的猜測都是有。
在劉府的書房之中,參政劉順驊和自己的師爺孟先生相談甚歡,突然間,那個孟先生用摺扇敲了下掌心,微笑著說道:
「說起來,那封信應該是送到了吧?」
劉順驊在那裡點點頭,不過說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個話題:
「原本就已經是代理的千戶了,這次應該還會朝著上面升一下吧……」
煙台山千戶所迎來了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兵丁,鐵蛋帶著一千多名匠戶出身的年輕人來到了山上,現在江峰一點也不在乎什麼防備嚴密的問題了,大批的民夫在還是紫黑色的土地上構建營房。
不過外面的紛擾,江峰已經是不去理會了,最起碼現在不管是誰要再來找煙台山千戶所的麻煩,哪怕是還沒有領教江峰手下兵丁的厲害,可是也要想想,如果再有什麼不屬於合理調動的部隊出現煙台山附近,那就是明目張胆的造反了。
但是麻煩事情還是到來,一千二百名的新募兵都是純樸敦厚的年輕人,沒有什麼世代軍戶的老油子在,自然是非常容易管理。但是江峰發愁的事情卻不是容易管理與否的問題,而是這些兵要由他來練習了。
手下的一百名鐵丁現在已經自動變成江峰的親衛,這些人馬上馬下都是來得,火器使得精熟,而且肉搏並不怯場,拿著刀斧衝進敵人裡面極為的勇猛,可是這樣的人也是用銀子喂出來的。
每一個鐵丁只要是干滿一年,沒有什麼臨陣退縮的事情,幾百兩銀子穩穩噹噹的掙到手中,這種收入就算是比起衛所裡面的那些百戶千戶貪墨掙的還是要多,若是加上身上的盔甲,火器,兵刃,這個花費當真是高的驚人,雖然是江峰賺的也算是不少,可這樣一年身邊這些鐵丁花費掉幾萬兩銀子,誰也受不了。
其時衛所都是世襲軍戶平日裡面耕田吃糧,倒也沒有什麼軍餉的說法,所需花費的就是兵器的保養,開拔和軍功。但是募兵不一樣,募兵沒有田地可以耕種,說白了就是拿軍餉打仗的兵。
錢江峰不缺,雖然這一千多人給的軍餉不會和鐵丁們那麼離譜,嘉靖五年左右的時候,募兵的制度也是剛剛實行,一兵一年五兩銀子,江峰這裡給八兩,還有各種各樣的獎勵。天津的匠戶營和軍戶彼此相鄰。
這樣算是高的軍餉對他們的吸引力當然是不小,但是他們和鐵丁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沒有合適的軍官來訓練。一百多名鐵丁當時是張永和許天彪在御馬監四大營和東廠裡面,精選的軍官訓練。
有合適的軍官訓練,而且又在開始的時候碰到了幾場生死的廝殺,這才讓這些鐵丁的素質變成了數得著的勇猛之士,不過按照江峰在現代的認識來說,這些鐵丁雖然確實是精兵,但是卻更接近於特種部隊的架勢,雖然說有輝煌的戰果和例子,可是任誰都是知道真正的大戰場決勝,鐵丁們不會有太大的作用,最多是奇兵罷了。
但是江峰也是一個單幹戶,單槍匹馬拿著大刀沖向敵人他還是可以的,但是要是訓練士兵他可就是不行了。
害怕麻煩的他本來想要把這些東西丟給下面的鐵丁去做,可是趙秀才卻在他發布這個命令之前,晚上也是悄悄的問了他幾個問題,江峰和下屬議論的時候,喜歡用提問來把話題引開。
趙秀才這次也是如此的反問:
「東家你可是要這些新兵為你效死嗎?」
江峰點頭。
「你如果不去天天的操練,他們信服東家你的命令嗎?」
江峰搖頭。
趙秀才沒有說什麼別的,就這麼走了出去,在新兵到達煙台山千戶所的第三天,江峰出現在山下臨時開闢出來的校場上面,江峰除了教授張亮的武藝和管理酒樓的夥計們,絲毫沒有任何訓練團隊的經驗。
對他來說,唯一可以借鑒的就是上學那幾年的體育課還有軍訓,這些東西所留下的記憶,就是排列整齊的隊伍,還有報數,還有整齊的跑步,等等等等。
這些要求面對這些新兵們宣讀,那個嗓門大的鐵丁喊完之後,下面的人都是面面相覷,然後還有些新兵們發出了嘿嘿的笑聲,對付這樣的局面,江峰倒是頗為有經驗,身後的張亮帶領著鐵丁,陰沉著臉,手中拿著皮鞭。
江峰看著下面的鬨笑和不理解,反倒是放鬆了下來,既然聽不明白,那就打明白是了,坐在練兵場土台上面的椅子上,朝前揮了一下手,張亮頓時領著鐵丁們沖了進去。這次招兵江峰特意告訴了鐵蛋。
招攬的兵員一定要和現在的鐵丁們沒有關係,鐵蛋自然是心領神會。
皮鞭的聲音呼呼的生風,下面的新兵哭爹喊娘的聲音一片,折騰了幾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下午排成了是個方陣,十個方隊每個方隊百人左右。
「只要是隊列歪了一點,就給我打。」
這就是江峰的原話,每十個鐵丁負責一個方隊,他們的任務就是讓這些什麼都不懂的新兵站好,站整齊這個方隊。
此時的京師皇宮大內,錦衣衛都指揮使,忠勇男(男爵)正在御書房的外面等候,氣勢威猛的陸炳陸大人,此刻卻是安靜溫和垂手等在遠處。御書房裡面突然傳出了有些沙啞的怒罵聲。
但是離地太遠不是聽得太清楚,陸炳僅僅是眉頭跳跳,依舊是沒有出聲,過了半天書房裡面安靜了下來,不多時一名太監慢悠悠的走到陸炳的身前。陸炳抬頭一看,原來是跟在嘉靖身邊的親信太監黃錦,黃錦對著陸炳也是客氣,小聲的說道:
「聖上看了陸大人送來的奏摺,當時就是摔了一個杯子,指著窗外大喊,真的以為朕不殺親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