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竟然能造成這樣的殺傷,現在不光是士兵不願意繼續前進一步,就算是軍官也是勒馬不前,那名洪大人看著頗為武勇的樣子,但是看到地面上這種恐怖的景象,也是心驚膽戰,臉色蒼白。
可是現在的煙台山和那條山路上,還是靜悄悄的,越發的增添了詭異的氣氛,突然間,山上傳來「轟」的一聲悶響,不知道下面是誰先是「媽呀」了一聲驚叫,扭頭就跑。大明的軍營在夜間嚴禁出現大聲喧嘩的局面,『營嘯』所帶來的一般就是營盤混亂,士兵互相殘殺的。
此時雖然是白天,但是周圍還有淡淡的霧氣繚繞,地上的慘狀和血腥讓人的精神已經是處於極為脆弱的狀態,隨著山上的一聲轟隆聲音,徹底崩潰了,一個人朝著後面跑,引發了類似雪崩的反應。
所有的士兵都是喊著朝後面跑去,土匪們還有些亡命和血性,但是這些士兵就算是連這個也沒有,兩名千戶在馬上拚命的吆喝,這個時候誰會聽他們的。一名百戶拿著刀砍翻了個潰兵,十幾個親信也是聚在身邊,但是這樣絲毫沒有阻擋潰兵們的腳步,還沒有第二刀砍出去,就被亂槍在身上刺了許多的窟窿。
小軍官們看著沒有辦法,那就一起跑,洪大人和兩名千戶還有一百多名騎馬的軍士陣形的最前面,這才沒有被裹挾,兩名千戶看著朝著後面瘋跑得衛所士兵們,一時間倒也是忘記了什麼恐懼。
只是苦笑著對洪大人說道:
「我們還要上山嗎。」
那個洪大人臉上已經是沒有什麼精明強幹的模樣了,在那裡臉上青白不定,現在若說是上山查看,他已經是沒有那個勇氣。心裏面只是越來越恐懼了,過了一會一撥馬頭朝著府城的方向賓士而去。
後面的千戶和那些人自然也不會呆在那裡,在那裡跟著離開,浩浩蕩蕩開過來的幾千兵馬,竟然是沒有上山,甚至連山路都是沒有踏足,直接的潰散了。
後來的蓬萊地方志倒是有一小段提及這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嘉靖初,山東各衛武備崩壞,登州左衛某日出三千兵剿匪,未及匪巢,聽聞山中異響,三千人須臾之間潰散,步卒入城頃刻,馬隊方歸,可見奔行之速。究其因,皆曰『賊有妖雷』,然無一親見者,風紀鬆弛若此,平定地方且自稱強軍,徒為笑談爾。
在煙台山千戶所上,江峰在那裡指著一個兵丁在那裡大罵:
「什麼混帳理由,手抖,手抖怎麼不把火把丟在地上,偏偏點在炮上了,怎麼那麼巧,要不是大爺我手上的人手不夠用。那裡會用你們這樣的廢物,還愣著幹什麼,你們三個快點把炮膛清理掉,裝葯,快點!!」
青州府的規模在山東六府中算是中等的,不過說起繁華來,絲毫也不次於在山東中樞的濟南府,如此繁華的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衡王府的存在。在青州上下的士民都是稱頌衡王賢德。
明朝的藩王有幾種,一種是野心勃勃,一種是為禍鄉里,一種是雲淡風清,最後一種是英明賢德。王爺們都是拿著國家和食邑的供養,野心勃勃不當王爺也就是皇帝可以當了,如今的勢道造反根本不可能,就要看自己有沒有運氣,比如說興獻王起家的當今皇帝。為禍鄉里也不是人人願意做的,作為藩王幾乎要什麼有什麼,何苦去招搖,若是碰到酸硬的地方官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大多數的人都是選擇了雲淡風清,拿錢享受做個太平王爺舒舒服服的一輩子。至於英明賢德,這個事情在明朝十分的少見,不過也是有例外的存在,比如現在在臨沂的涇王在當地修通水利,造福於民人人稱頌。
青州的衡王和臨沂的涇王差不多同時被封到山東,相對於自己親戚的努力造福於民,衡王從來都是以淡泊名利著稱的,他在書畫上面有很高的造詣。而且這種造詣實實在在的藝術修養,不是因為的高貴血統和地位。
所以前面對於藩王的四個評價中,衡王就算是雲淡風清的類別了,不過這六七年來,衡王開始慢慢的有了賢德的名聲。
府城周圍還有縣城興修的水利,官道也是不斷的被修繕整治,鹽價因為官府在衡王的倡導下,也是平抑,市井裡面還有些傳言,說是王府用自己的錢貼補,才有這樣的局面。按照道理說,這樣的事情算是市恩於民,地方官和當地的錦衣衛要嚴加防範。可是幾年前上告的例子就在那裡,誰也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
衡王府是朝廷撥出銀子修建的,看起來還沒有另一個方向的青州知府衙門氣派,顯得很是樸實無華,看起來也有很多需要修繕的地方,不過周圍打掃的還算是乾淨,在衡王府的大門口。
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正在那裡笑著接待許多士紳打扮的人,周圍那些士紳十分恭謹的彎腰施禮,紛紛的說道:
「衡王的病可曾恢複了些,已經是快要半年沒有出王府了。」
這些人滿臉的懇切,顯然都是真心實意的關心,那個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先是羅圈做了一禮,下面的那些人忙不迭的還禮,一邊連聲說道:
「折煞了,折煞了,世子那裡用得著如此。」
那個年輕人朗聲的說道:
「感謝各位父老的關心,我父王只是去年感了風寒,身體衰弱,正在調養,等到休息好了自然就會出王府,還請各位寬心。」
雙方又是這樣的客套了一番,眾人才是散去,一邊走還在那裡互相的議論說道:
「世子待人處事可是頗有君子之風啊。」
「是啊,是啊,聽人說咱們青州的這些德政很多就是世子的主意,真是咱們青州的福氣啊。」
「朝廷的稅賦又是加了,這個世道啊……」
世子朱厚謙走進王府,大門在身後關上,不遠處急匆匆的跑過來一個護衛模樣的人,走上前來也不避諱,直接在世子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世子俊朗溫和的面孔瞬間扭曲了起來,外面的那種溫文全然的消失不見,重重的一個耳光打在身邊護衛的臉上,恨聲說道:
「一個缺額大半的千戶所,幾千人都打不下來,全是廢物!廢物!」
邊上的護衛被打之後也是懦懦不語,周圍的隨從和王府家僕看到這個情況,似乎並不奇怪,紛紛的閃避開來,那個護衛看著周圍沒有什麼人了,這才捂著臉低聲的說道:
「老洪說煙台山千戶所好像是會妖法,咱們在前面的那些響馬幾乎是被什麼妖雷炸死了六七百人,世子您也知道衛所的那些兵也就是順風仗還是能打打,碰到這個幾乎是嚇破膽了,登州左衛張指揮現在還有五百多兵沒有收攏起來,說是無論如何不敢出動了。」
聽著身邊的人苦著臉抱怨,世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在那裡喃喃的罵道:
「我這些銀子都是喂狗了嗎,不經用,真是不經用。」
護衛看著世子朱厚謙的情緒已經是平靜了些,在邊上跟著說道:
「不過那些有二心的山寨和勢力,這次基本上都是被殺乾淨或者潰散了,最起碼咱們沒有後顧之憂了。」
衡王世子朱厚謙沒有回答自己下屬的這些話,疾步的走到迴廊之中,那個護衛一愣,連忙幾步跟上,朱厚謙在那裡走了幾步,就開始冷冷的下達命令:
「讓老洪繼續在登州府等著,告訴張文濤,他還有把柄在咱們手裡握著,讓他幹什麼最好是乖乖的聽話,不然把事情抖出來,他九族也是不夠殺的。對了,你派人在濰縣附近找一個地方,看看能不能重新把交易開了,沒有銀子誰會聽話。」
護衛在邊上都是一一的答應了下來,反正自己也就是做個傳話的作用,自有一干人做這些事情,有時候想想自己是不是跟錯了主人,不過現在船已經上了,下就難了。
說完這些,世子朱厚謙自顧自的朝著後面走去,那個護衛遲疑了一下,還是在那裡問道:
「世子,王爺那裡……」
世子朱厚謙猛然回頭瞪視,眼神中充滿了狠毒,護衛退了步繼續說道:
「尚山那裡過來問,已經是大半年了,是不是繼續圈在院子呢?」
「那老糊塗若是還是執拗,繼續呆在院子裡面吧,就叫郎中說需要休養不便見人!」
青州府城的城牆也是高大厚實,關上城門,城外很難有人能夠攻打進來。在城牆邊上,有十幾個京師附近口音的年輕人開了一家商行,專門賣些來自海邊的乾貨,商行才開了十幾天,裡面的夥計是對待客人和鄰居們的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
所以風評很是不錯,店裡的掌柜年紀也不大,很是有些成熟穩重的模樣,說是保定府的人,名字叫做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