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六年九月,距離江峰買下三艘海船已經是八個多月了。
天氣漸漸的涼爽,京城外面的官道上過來一支車隊,兩輛黑漆的馬車在當中,十幾名騎士跟在後面,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官家的馬車。但是馬車的豪華和那些騎士的做派,怕是很多官宦人家也是沒有。若是真正懂行的人呢,就會笑著說一句,雖然是富貴氣濃厚,可惜還是顯得暴發戶一些。
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午,進出京城的人比起早晨已經是少了許多。門口的兵卒也是在那裡閑了下來,幾個人蹲坐在一邊閑話說笑,有眼尖的看到遠處的馬車隊伍,連忙互相招呼了一聲。
馬車不多時已經是到了城門跟前,車夫一收韁繩等著那些士兵上前檢驗,為首的一名小旗客客氣氣的走到了馬車的邊上,笑著開口說道:
「趙爺這一趟可是回來的早,事情辦的順利吧。」
說話的時候滿臉堆笑,若是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以為是那位勛貴達官,這位小旗才這樣的奉承,話說回來若是達官勛貴,早就是揚鞭直入,那裡會理睬什麼守城的兵卒。馬車車廂邊上的窗帘一掀開。
一隻手拿著些碎銀子,打招呼的那名小旗顯然是已經是做的熟了,笑嘻嘻的過去把銀子接下來,馬車裡面的那個人笑著說道:
「兄弟們也是辛苦了,拿去喝茶。」
「趙爺您每次都是這麼大方,咱們兵馬司的弟兄們都是盼著在您出城回城的時候值守,可有筆外財要發呢。」
諂笑說完,回頭沖著在後面站立的手下喊道:
「還愣著幹什麼,快閃開,讓趙爺的車隊進城!」
馬車車隊轟隆隆的從城門駛了進去,那個小旗一直保持著笑容目送馬車的離去,後面卻湊上來幾個下屬士兵,笑嘻嘻說道:
「大哥,這錢可要大家一起吃酒,切莫私吞。」
小旗回頭笑罵了一聲,依舊是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小聲的嘀咕說道:
「一個惠風樓的管事就是這麼大的氣派,這酒樓究竟是賺了多少錢?」
在馬車上被稱作趙爺就是惠風樓的管事趙秀才,江峰買了三艘海船之後,第一個月船隊帶來的消息卻不是他所記憶中的暴力,而是帶來了在去月港的路上遭到了倭寇,船被搶走了一艘不說,貨物也是蕩然無存。
這一下就是賠進去將近四千兩銀子,威武侯府的王宇琪看到這個景象,當時就去翠玉坊和夏翠玉結清了賬目,把銀子從船隊中退了出來,一次賠進去四千兩的買賣,誰敢接手,還是這個賭坊每日裡面來前穩定。
夏翠玉以為江峰也來退款,沒有想到江峰卻派來了滿臉不情願的趙秀才居然又是送來了五千兩銀子,說是既然虧掉了一艘,那就再買兩艘海船罷了。夏翠玉心中驚訝,可自家的船隊現在確實需要銀錢周轉,明朝向來有這樣的想法,海路上的買賣是天下間風險最大的生意,誰也不願意把銀子投進來,這五千兩銀子頗有些雪中送炭的意思,也就是接了下來,不過接了銀子之後,翠玉賭坊的護衛多了十個江峰的家丁,說是護衛。夏翠玉的心裏面也是明白,這是看著自己。
王宇琪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笑話江峰是個傻子,許天彪也是親自過來訓斥了一次,江峰過去給張永請安問好的時候,老人家在那裡也是笑著說道,年輕人花錢不要太過沒有節制。趙秀才,張亮一乾的親近之人也是埋怨,就是連錦衣衛的都指揮使陸炳也是故作關心的說了幾句。
船隊第二次出海回來,知道消息的人就不多了,江峰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太過清楚,夏翠玉的想法也是如此。不過幾個知道底細的,比如趙秀才和張亮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因為出海一次扣除本錢,居然獲利四萬兩,不過是在江南裝滿了生絲,各種器具,運到日本換成了白銀和銅塊再拉回來,居然就是如此的暴利。
這樣的收入江峰可就是要財不露白了,手下的人和翠玉坊的夏翠玉都是收到了叮囑,自然也是不會聲張。外人還都是以為江峰的生意做的賠了,所以後來也就是無聲無息,自然沒有人來繼續跟著關心。
船隊或者一月或者半月重要派人過來交割一次銀錢,江峰的雪中送炭的之舉讓這些海商們的印象大好,而且江峰還是京中頗有勢力的錦衣衛百戶,這樣的人自然是值得花力氣結交。
所以在銀錢上並沒有什麼剋扣,帶著江峰四艘的船做買賣也都是盡心儘力,這年頭大海上面就是大金礦,肯本挖不完,況且海上的人少的可憐,多江峰這些手下,遇到海賊倭寇也是多一份力量。
每月如此大宗的銀錢,江峰知道這個若是不慎恐怕就會被人瞄上大大的不瞄,索性在天津衛所開了一家酒樓「臨海樓」,天津衛所倒是也有不少有錢的軍官和商人,這個頗為豪華的酒樓一開,生意倒也興隆。
不過這個酒樓的作用就是讓趙秀才每月去海邊收取銀錢,算是作為掩護,本來用遍布大江南北的錢莊更是方便,但是目前來說,知道錦衣衛和東廠耳目靈便到如何程度的江峰還是不敢。
有了銀錢,自然萬事都是方便許多,在南城江峰也置辦了頗大的宅院,不過這個宅院卻是那些五樓山上訓練出來的鐵丁居住的地方,現在海上,賭坊,江峰的親隨,還有天津的酒樓,都有些鐵丁駐守,所以在宅院裡面的五十幾個人也不算是顯眼,豪商手上僕役上千都是尋常。
趙秀才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收取銀錢的時候,還是在李老爺子的車馬行僱用的大車,鐵丁們騎著馬匹跟隨,雖然也算是氣派,比起現在來天差地別,現在這個架勢出去,除了某些細節還不敢逾越,可已經是威風凜凜,京城這裡還有巡城兵馬司的出於責任聞訊一下,在天津衛所和沿途驛站,那些官差連問不敢問的。
到了惠風樓的時候已經是晌午,趙秀才攏攏袖子裡面單據,這才掀開帘子下了馬車,周圍的十幾個騎士動作整齊劃一的下馬,各個的身上透著幹練,御馬監的軍官訓練的極為得法,自然也是得到不少銀子的好處。
此時的惠風樓過了大半年的光景,和年初的時候大為不同,後面那些盤下來的宅院已經是和主樓連成了一體,請來了高手匠人把那些民居改建,修建亭台水榭,種植花草樹木,作為雅座。
在夏秋雙季,在院中擺上酒席,獨門獨院,邊喝酒飲宴邊享受小小園林的樂趣,當真是極樂無邊。
而且在這惠風樓卻有一個奇怪的規矩,若是客人想要在青樓叫人唱曲,那隻能是站在雅間或者院子之外,陪酒那更是不可能,開始大家都覺得怪異,後來才發現這樣的飲宴之時,外面悠悠歌聲傳來,更添情趣,這麼做了三個月,京城所有上些檔次的酒樓都是如此的辦理,還有一樁其他的趣事,既然是在屋外彈唱,比得可就不是臉蛋漂亮,而是唱腔的真本事了。當然長不夠水準,別人也不會叫唱,除了惠風樓其餘的地方規矩可不是這麼怪異。
這風俗又是在惠風樓興起,京中色藝雙絕的名妓若是沒有在惠風樓唱過,或者是被人點唱的頻率不高,那就不要說自己的唱功好,這個色藝雙絕的藝也就不要提了,自然是稱不上什麼名頭。
京城各個青樓的老闆們只能是過來求江峰,要不然自家的頭牌若是在惠風樓連個點唱的資格也是沒有,那還做什麼生意,江峰卻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各家的老闆帶著自家的紅人頭牌上門懇求人情,大飽眼福之餘也是不勝其煩。
江峰出了一個主意,京中所有的上的檯面花名在外的都是編了一個目錄本子,叫客人們自行的選擇,這個本子一出來又是轟動,被好事者稱之為「品花寶鑒」,說是京中美艷盡在惠風樓目錄。
結果現在的情況是不上這個本子,你就不要在京中青樓混下去了,這本子惠風樓每月更新一次,每次更新各個青樓楚館的管事都是第一個拿在手中抄錄,然後觀看自家上榜多少,下榜多少。
這個上下榜單卻也簡單,京師十二樓食客官員誰點的多,那就上榜,否則下榜。這個雖然沒有給江峰帶來太多的實惠,可是間接的給酒樓帶來了不少的生意,許全有一次在惠風樓喝酒的時候,忍不住詢問江峰,這些奇怪的點子都是怎麼得來的,所得到的回答是江峰的神秘微笑。
總不好說這是現代看武俠小說裡面所謂的品花榜單,還有在卡拉ok唱歌說得到的經驗吧,之所以吃飯的時候不許清唱的進門,不過是江峰的怪僻,比較喜歡背景音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