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我們在新的酒店房間里睡了一個上午,錯過了媒體瘋狂報道諾亞·菲爾賓的新聞。

我是下午晚些時候才醒的,醒來後感覺有點不安。我仔細查看了一下房間,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空調低聲嗡響,疊好的衣物整齊有序地擺在梳妝台上。

我去浴室的途中,看見門縫裡塞進來一個信封,我猜測是前台送來的便條,不過也奇怪他們為何沒有用床頭柜上那種蓋了酒店徽標的白色信封。我先彎下身撿起信封,沒去注意上面的字跡。當我一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我沒拆開信,也沒有勇氣一個人看信。我跑過走廊,來到特雷西的房間門口,敲了好幾下門才將她叫醒。特雷西終於開了門。

「你也收到了嗎?」

「什麼?」她搖搖晃晃地問。

「信,傑克寄到酒店的信。」我聲音微顫地說。此時,我心亂如麻,心頭再次湧起恐慌的浪潮,「他知道我們在哪裡。他怎麼會知道?諾亞·菲爾賓的人肯定在跟蹤我們。他們現在在為傑克傳信。」

我指著特雷西房間的地板。就在門口,她的信就躺在那兒。特雷西僵直地盯著信,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我們快離開這兒,去拿你的行李,我去叫克里斯汀。」

我奔回自己的房間,匆匆將衣物扔進行李箱中。我對我們的警衛說,我們決定回紐約,馬上要去趕飛機。他困惑地撥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顯然需要他去辦其他事,因為他接完電話就走了。

我在大廳與特雷西和克里斯汀會合。我們心驚膽戰地退了房,衝到車裡。特雷西一坐到方向盤後,車輪立即在我們身下飛快地轉動起來。三個人迅速離開了停車場。

坐在后座的克里斯汀首次顯露出緊張的情緒,「你們覺得他們還在跟蹤我們嗎?我們要去哪裡?去其他酒店嗎?天哪,我怎麼又攤上這種事了?」她用雙手慌亂地撫摸著車門內側,車子雖然在加速,我卻在想像打開車門,跳出去攔計程車回公園大道的畫面。

「克里斯汀,」特雷西控制著自己,用平靜的語氣說,「在想出有用的對策前,先保持安靜。我現在無法應對驚慌,將信都念給我聽。」特雷西正在思索,而且也很害怕。

我首先拆開我的信,拈著紙頁邊緣,避免接觸太多。我念道:「終於家庭團聚了,我好高興,回家吧,你將找到答案。」

我將信丟到后座,然後打開克里斯汀的信。

「姑娘們,我們來拍張全家福吧,那會是多麼生動的畫面啊,我還有好多東西要給你們看呢。」

「可以了,下一封是我的。」特雷西瘋了似的開著車。

「我們要去哪兒?」我問。

「去見阿黛爾。」

我覺得喉嚨哽咽,「你不覺得——」我沒敢再往下想。除了警方和FBI外,只有阿黛爾知道我們住在哪裡。

「是她幫傑克送這些信的?」特雷西幫我把話說完,「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她和沃森太太一樣,都知道一些事情。我們在進一步行動前,應該先想辦法讓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我點點頭,慢慢打開特雷西的信,強忍著不把信扔出窗外。

「特雷西,你學習很用功,讀了這麼多書,我專門為你寫了一本書,就在我們那個特別的房間里。」

我將這最後一封信遞給克里斯汀。我驚訝地看到,她似乎並不介意碰信,她將信整齊地疊在一起。

「他是如何躲過吉姆,將這些信寄出來的呢?」克里斯汀問,「我原以為監獄管得很緊,會監視所有進出的東西。以前的那些信都經過了吉姆的手,我們必須打電話給他。」

我同意地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吉姆接了電話。我好像把他吵醒了。

「你們抓到了嗎?諾亞被逮捕了嗎?」我首先問道。

「沒有,那地方已經撤空了——連個鬼都沒有。他們顯然早已繪製了末日方案,備好了逃亡計畫,不過他們留下了一些電腦,我們的技術人員正在努力破解代碼。他們的組織里肯定有專家,因為他們的安全系統極其複雜。」

「你們有找到其他女孩嗎?」

「沒有,不過我們看得出有人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那裡的環境非常惡劣。薩拉,聽好了,情況非常危險,我們發現——我們在那座房子里發現了一些非常令人震驚的東西。我必須再次強調,你們三人需要留在酒店裡,直到情況穩定下來。」

「什麼?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吉姆頓了一下,不過這次他可能是想嚇唬我們,讓我們乖乖待在遠處。

「樓上布置得像開靈修會的地方——有公用傢具、公告欄、簽名冊。但樓下……薩拉,整個教堂底下全是迷宮般的房間,真正的活動都在那裡進行,那裡簡直就是個地獄。牆上掛著鏈子,到處都是刑具,地上血跡斑斑,角落裡擠著裝人糞便的桶子,而且四處裝了攝像機。他們把一切都拍下來了。」

「拍下來?噢,我的天哪。」我憎惡地說。

「是的。」吉姆繼續說,「我們將留下來的一些連續鏡頭用影像匹配軟體進行了處理,其中一部分好像是最近才上傳到一個叫『真正奴隸』的色情網站的。只有分享了同樣內容的文件才能進入該網站,因此網站用戶都是有這種癖好的人。諾亞肯定也是通過這個渠道拉客戶的。」

我閉上眼睛,彷彿這樣便可將吉姆說的話從我腦子裡趕出去。

「吉姆,聽我說,」我聲音顫抖地說,「傑克寄信給我們了。信是今天送到我們酒店房間的——就塞在我們門縫下。」

「什麼?那不可能。」

「是真的,信都在這裡,克里斯汀此時正拿著呢。」

「信上都說些什麼?」

「都是他往常扯的那些胡話,沒有任何意義,但重點是,他居然知道我們在哪裡。這是否意味著,諾亞派來跟蹤我們的人也會向傑克·德伯報告?吉姆,這兩個人之間必定有關聯。聽著,你能否派人去查查是誰在使用河灣182號郵政信箱?諾亞·菲爾賓曾在數年前寄信給那個地址。」

「182號?」我聽見吉姆提筆抄寫,「記下了,但是請聽我說,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這是我的職責。你們三個已經受夠了苦。」他頓了一下,可能意識到自己這樣說有點輕描淡寫。

這時,特雷西為了躲避另一車道經過的車,用力扭動著方向盤。她一個勁兒地摁喇叭,嘴裡咒罵著。

「薩拉,你們在哪裡?」吉姆聽起來有點不安,「你們不是在酒店嗎?」

我遮住電話暗罵了一句「他媽的」,我不想告訴吉姆我們在做什麼,我們要自己尋找那些答案。我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想在此時退回去當被動的受害者,坐等某個初級探員來解開謎團。但是,如果我們拒絕待在酒店,吉姆可能會下令對我們進行二十四小時監護。

我轉換話題說道:「吉姆,你對傑克的童年知道多少?」

「薩拉……」

「吉姆……我想知道……」

「薩拉,這個我們稍後再說——事實上,我們知道的很少。」

「拜託你,吉姆,告訴我們一些。」

吉姆嘆了口氣,這是他即將讓步的一貫標誌。

「他在寄養中心混了一段時間,十四歲那年被德伯夫婦收養。可惜在他被收養前,兒童保護服務處的記錄系統並不十分完善。他的檔案全部遺失了。他的社工十五年前在車禍中喪生,再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

「嗯,也許我們能一起拼湊出一些來。我們明天再談。」

「薩拉,回酒店去,馬上回去。我們會加派人來保護你們,把那些信交給格納爾警官,我們會查明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打電話提供諾亞的線索,因此我很可能會離開一整晚,我明早會和你們聯繫。」

我掛斷電話,對特雷西和克里斯汀轉述了吉姆在諾亞辦公樓的發現。三人直盯著前方,試圖將線索拼湊起來。

最後,我斗膽看向她們兩人。克里斯汀的雙手此時已經靜下來,眼神卻在左右飄移,面色潮紅。幾小時前,她現身救我們時,是一絲不苟的上東區貴婦范兒。現在,她開始讓我想起當年我認識的克里斯汀了。

難道這樣的克里斯汀一直藏匿在她心底嗎?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她,其他一切都只是她竭力壓抑後的掩飾成果?

我瞥向特雷西,看我能否使她的注意力悄無聲息地轉到克里斯汀身上,可她只是專心開車,不時瞥一眼GPS系統上的粉紅色路線,載著我們朝阿黛爾的學校飛馳。

儘管大家都不想承認,但我們都明白,傑克想用那些信告訴我們什麼。毫無疑問,他要讓我們知道,他相信自己仍掌控著一切,無論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們。不過他也同時告訴了我們,他在那棟房子里給我們留了線索,他的變態遊戲中的這條線索,可能會讓我們找到某些重要的信息。但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呢?我們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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