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02年6月

6月1日星期二

非常可愛的一天,但迫切需要下雨。飯前在我寫完給瑪·赫的信後我們走入果園。接著去奧利甫先生的開墾地。我們發現幾個被損毀的鳥巢。耬斗菜長在岩石上。有零散分布的一株單獨的植物,受樹木和草叢的蔭蔽。那是一種優雅纖瘦的花草,一個尋求遺世的女性,當它最孤獨的時候卻是長得最自由和最優美的。我注意到越是隱蔽的植物總是最挺拔的。柯爾律治送來一紙短箋和醋栗。

6月2日星期三

早晨我注意到赤豆的葉子大量下垂,我們猜想,是由於害蟲的緣故。在果園坐了一會兒,然後去老木匠家探詢棚架。昨天一個老人來訪,頭髮灰白,年齡七十上下。他說他曾當過兵,他的妻子和兒女都已在牙買加亡故。他肩上掛著一隻乞丐的旅行袋,外衣的許多地方成了碎片還打著不少補丁,整個是淡褐色;他個子高大,雖然駝背,看得出過去一直是筆挺的,我問了問他的情況,然後給他一塊冷鹹肉和一便士。他說:「您是一個好女人!」我不禁笑了;我揣測他的意思是:「您是一位好心的太太。」後來一個女人叩門,她到格拉斯哥去。飯後我們走進佛蘭克的田地,爬上小峽谷,計畫做一個座位,然後去奧利甫先生家所在的荷林斯鄉,在那裡坐下來——在佛蘭克的地里發現一種紫色貝殼狀的菌類。飲茶後我們去白脫里普豪,在那裡來回漫步。所有小橡樹的樹葉枯乾如粉末。寒冷的南風,預兆有雨。應補記在星期二傍晚,也就是6月1日,我們在約翰的萌生林附近的草坪上散步。這是個可愛的夜晚。西天的雲彩在湖的上端反映出一種橘黃色的光。萬籟俱寂。在群山的頂峰有一種阿爾卑斯山似的火紅色。當我們觀賞湖景時它消失了。但我們在一條遮掩著它的小山脊後面的兩塊小岩石間以新的最美的視點看到湖。這個白苔是一個為觀賞森林和山峪,仙境似的幽谷和仙境似的山中湖泊而設置的地方。小型的山岡,山上有山,大自然的藝術,千姿百態的美麗作品。小約翰·道生從樹林出來,走進屋內,肩上背著一根木棍。

6月3日星期四

一場極好的雨。我躺在床上直到十點。威廉比昨天好多了。我們步入伊斯代爾,在牛棚躲雨,回家時打濕了。杜鵑啼鳴。我們坐在牛欄門口時守望著那些小鳥。橡樹萌生林成棕褐色,像秋天裡一樣——最近的霜凍——它打在綠樹、樺樹或榛樹上。榿樹的葉子完全長出來了,有些受到損害。我們回家打得夠濕的。從進餐時起我們一直在讀可憐的羅根 的傳記和作品。「對失落的一切永遠的渴想。」這是感人的一行。他的詩中有許多感人的句和段。威廉現在睡了,窗戶開著,他躺在窗座上 。畫眉在啼。我真信忍冬樹上有一千個芽,全都是小小的,遠不到開花的時候,除了近牆的小枝後面的一個,舒服猶如一個鳥巢。約翰的薔薇樹非常美,跟忍冬混雜在一起。

星期二傍晚當我們待在岩石中間時,看到樹林中好像有個人在休息或往四下看——他近處有一根木材。我們回去時,威廉往前走去,我追趕他時發現這個我們加以猜測的人乃是約翰·道生。我跟他說話,我猜想他認為我問他先前威廉跟他說過的話,因為他說「威廉問我的腦子怎麼啦」。可憐的人——他說愈來愈糟,他走路好像怕讓身體運動似的。

昨天早晨威廉跟阿吉·費歇爾遠走到斯旺。她是去照看戈昂病得垂危的幼兒。她說:「有許多比一個幼兒死亡更沉重的苦難。」又說:「這個山谷有個女人一年中埋葬了四個成年的兒女,我聽她說,許多年過來,她思念這四個不在的孩子比思念現在活著的幾個更有樂趣,因為隨著兒女們長大,有了他們自己的家庭,他們對父母的責任感耗掉了,淡薄了。她在禮拜天去教堂,可以輕快地跳過死者的墳墓,如同他們小時候以輕快的步伐蹦跳一樣。」

我們走進金先生在荷林斯鄉的家,飯已準備好了。我衰弱無力,單獨下岡,威廉自走一條艱難的路。餐後我們在草坪的小徑上散步——下午降陣雨。瑪·赫寄來一封極為感人的信,我正坐在窗前給威廉讀彌爾頓的《深思的人》。就寢前作復。

6月4日星期五

非常可愛的早晨,夜間有充沛的雨量。進餐遲。傍晚沿我們最喜愛的小徑散步。然後走進果園並在園中閑坐。晚上幽暗溫暖——恬靜的夜晚。我撇下威廉在果園。就寢前讀《胡貝德媽媽的故事》 。

6月5日星期六

一個舒適多陣雨的早晨。我做餡餅和麵包;但我們首先散步去伊斯代爾,坐在橡樹下的青苔石上。有一兩次小陣雨。雛菊沿著溪邊怒放。草莓花垂懸在溪水上——所有的花草嬌柔青翠。下午威廉在果園閑坐。我去那裡,因疲倦而睡著了。辛普遜先生來喝茶,史密斯夫人帶著女兒來訪。我們開始給約翰·威爾遜寫信。

6月6日星期日

早晨多陣雨。我們正給約·威爾遜寫信時,愛倫 來了。莫莉參加戈昂的孩子葬禮。飯後我和愛倫走入約翰·費歇爾的開墾地。她帶給我們柯爾律治、克拉克遜夫人、莎拉·赫的來信。威廉在傍晚出外,在果園閑坐。陣雨天。傍晚有我記憶中最大的陣雨。

6月7日星期一

今天上午我寫信給瑪麗·赫,把《懶散》一詩寄柯爾律治。抄錄寄威爾遜的信,又寫信給理查德弟與柯爾律治夫人。傍晚,跟愛倫散步去白脫里普豪,去喬治·馬卡雷思家借馬。非常可愛的傍晚,有杜鵑輕啼和小鳥啁啾;萌生林仍遭損害,但成簇的樹木大體看來非常柔和美麗。我們進去時威廉正在散步——他已經兩個晚上沒有睡好,所以我們不久就寢。早晨我跟愛倫去里代爾瀑布。安耐特、瑪麗·赫和柯克有信來。

6月8日星期二

愛倫和我騎馬去溫德米爾 。我們有一個美好的艷陽天,既不熱又不冷。我在採石場登上馬。除在入口處大門之外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和耽擱。我為某些景緻所陶醉。從海雷岡上眺望,景色美不勝收,萬物欣欣向榮,湖泊、樹林、房舍、果園、樹籬、綠野、青山、白色的房屋大大小小;我們經過二三棟政界人物美觀的別墅。寇爾溫先生的灌木林在土生土長的大樹下看起來樣子十分可憐。我們把馬安頓好,在湖邊就餐,然後走向渡船停泊站,接著登上湖中的島,環島繞行一周,再帶著馬坐渡船過湖。島上有些地方的灌木已被砍掉,我向船夫指出我不以為島上環境有所改善。他答覆:「我們認為是改善了,因為你們已幾乎見不到原先那棟房子。」可是依我看似乎並不比以前好些。他們沒有天然的林中空地;那不過是一塊草地,其中有些可憐的幼樹,長在那裡彷彿半飢半渴。草地上沒有羊群,也沒有牛群。它什麼也不是——既不是天然的,也不是完全人工培植的,先前則不是如此。想想那棟大宅院!天哪!要是能掩蔽起來,倒是對所有的人有好處,他們現在痛心地看到地上最怡情悅目的地方受到人的糟蹋。可它是不可能遮掩的。即使我們的老橡樹當中最高的也達不到它的頂層。當我們走上小船時有兩個人站在登陸處。一個人似乎有60歲上下,紅潤的面孔樂呵呵的,他看來好像在寇爾溫先生的宅第里可以一直生活下去好些年。他穿著一件藍夾克和長褲,如生活在近溫德米爾湖的人那樣,尤其是在主要的名勝區的,我以為,活得裝模作樣。他在我們把小船劃開時,意味深長地瞧著我們的船夫說:「托馬斯,注意避免偏離木桶的方向。你明白我的意思。那對他們會當作一扇百葉窗,你明白。那是盲目的事情,對你,對車夫,對我,我們所有的人。注意偏離方向。就某些人來說眨眨眼就如同點點頭一樣起作用。」隨後他轉身,以如此自滿的神氣看著他的同伴,對未知的東西具有如此深刻的眼光,我忍不住立刻笑他。島上的金蓮花自由自在地開放,在灌木叢中,在湖岸上——也在別的地方到處謝落。各種各色的薔薇現在也開了。金雀花到處盛開,在萌生林中間形成「黃金的紋理」。谷中的山楂花萎謝了——在山上的挺美。我們在三點到家。茶後威廉外出散步,寫「太陽久已落下」那首詩 。他開頭去喬·麥克雷恩家因為馬,後來在我們自己的小徑上散步時寫下這首詩;他把我叫進果園,在這裡向我重複念那幾行詩——然後他待在果園裡直到十一點。

6月9日星期三

威廉睡得不好。整天是把一切泡著的雨。我們本應去辛普遜先生家喝茶,可是在喝完後才去。勞埃德夫婦來訪。山腰上的山楂花如園裡的一樣開得爛漫。把菜用大黃從山上帶下來。大雨如注。安布爾賽德有集市。我寫信給克里斯托弗和瑪·赫。

6月10日星期四

我寫信給克拉克遜夫人和路甫——跟愛倫一道去里代爾。柯爾律治來,帶著一滿袋書等,和一根花楸枝。他曾受到一頭母牛的攻擊。他是越過格里斯代爾來的。一場烈風。辛普遜先生來飲茶。威廉身體非常不適——我們睡得稍遲——我在起居室睡。

6月11日星期五

潮濕的雨天。威廉睡眠極糟。威和柯出外散步。飯後我去躺著休息,不舒服。我由於整理床、做飯等事累了,莫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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