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02年3月

3月1日星期一

晴朗,令人心曠神怡的一天,我們散步去里代爾。我在取信前繼續走下去,帶回瑪·赫與莎·赫的兩封信。我們攀過牆垣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的蔭蔽下讀它們。遇到趕路的勞埃德夫人——奧利甫夫人的孩子病了。樹籬上的葇荑花好美,常春藤非常蒼翠。羅伯特·紐頓的圍場一片嫩綠——這是我們見到的全部的春天;寫完給莎拉的信並發出,又寫給瑪麗,再寫給莎拉,威廉寫信給柯爾律治。我卧床時勞埃德夫人來訪。

3月2日星期二

沒有下雨但灰濛濛的早晨。我烘麵包和餡餅,飯後讀德文,飯前一小會兒威廉也在讀。我們冒著風走向白脫里普豪。一直下雨,但我們作了一次愉快的散步。伊斯代爾的山岡烏黑覆蓋著白雪,使山谷有一種特殊的柔和的風致,浮雲遮住了有些山岡的頂峰。山谷遍布溪澗,生氣勃勃。勞埃德夫人驅車而過沒有來訪。

3月3日星期三

我如此不明智,竟建議重寫《小販》。威廉著手工作,疲憊得要命。我們沒有散步。我下午寫東西。

3月4日星期四

在我們沒有完全吃完早餐前卡爾弗差人把馬帶給威廉。我們有好多事情要辦,修臉,準備鋼筆,按次序整理詩以備抄寫,放置服裝,收拾行李等等,鋼筆還來不及準備好,該人已來了,不得不只給我們留下兩支。威廉是在十一點半(現在是兩點)離開我的,我一直在整理抽屜,疊放他的衣服,我原來把它們亂丟得到處都是,把兩個月來的報紙按次序保存,然後才吃飯,吃了兩個煮雞蛋,兩個蘋果餡餅,安排莫莉清掃一下花園,我親自幫忙。我移栽了幾株雪花蓮——蜜蜂忙忙碌碌。威廉度過美好歡快的一天。夜間有嚴霜。知更鳥唱得甜美。現在要散步了。我願意忙碌起來。我願看上去健康,如果他回到我身邊我會健康的。噢,可愛的人!這裡是他咬過的一個蘋果。我簡直不忍心把它扔在火里。我得洗洗,然後出發。繞兩個湖蹓一圈,走過里代爾山麓的墊腳石。坐在我們老是坐下歇憩的地方。我充滿對親人的思念。祝福他!我回到我們在勞夫里格山麓的家。人們在林子里造成令人遺憾的災害。本森的林子正日趨零落。還有在羅塞河 之上的樹林。大風吹倒了在約翰的小徑終點處岩石上的一棵小樅樹——我猜想是星期三的那場晚風。回家後讀德文直到飲茶時。我邊讀邊琢磨《抒情歌謠集》,對《痴童》一詩入迷。寫信給威廉,然後就寢。就寢時降雪。

3月5日星期五

首先在花園和果園裡散步,早晨酷寒而陽光和煦。飯後我在伊斯代爾採集苔蘚。我見到我們先前認識的那個拾荒的老頭,衣衫襤褸,坐在開闊的田野里他的廢品袋上。他的上衣是猩紅色,有數不清的補丁。馬褲的膝蓋處鬆開了,那褲子是別人送的——他戴一頂圓頂帽,相當好,頂小沿大。我走到他跟前時,他說:「對面有一隻可送我過湖的小船嗎?」他似乎半痴半呆。我回家時莫莉已經抖掉了地毯上的塵土,把樓上樣樣東西清洗了一遍。當我看見她幹活這麼高興,對自己的重要作用欣喜不已時,我常想到最近一個晚上她對我流露的動人的表情。談起她有幸在這所房子里生活工作,「唉,小姐,那些身份低微的人要是能看到我現在的情況,想必是我的命,會感覺驕傲的」。我到家累了。差莫莉·阿煦本納 去里代爾。沒有信。我難過地加以克制。我全心全意地盼望柯爾律治寫來一封信。寫給威廉,讀《抒情歌謠集》,陷入悲傷的思緒,試著溫習德語,但學不下去。讀《抒情歌謠集》。祝福家兄!銀谷上升起美麗的新月。

3月6日星期六晨

起身頭痛得厲害,部分因此,部分因閑適,在床上躺到一點。一點我脫下睡帽,一點半才坐下進早餐。有艷陽普照的酷寒。我抄寫《小販》,在赴辛普遜先生家喝茶前結束。辛普遜小姐曾待在凱斯威克,但她回家了。詹姆遜夫人來——我留下吃晚飯。弗萊徹的大車過去,我把給威廉的信請他帶走。B·辛普遜先生和我同行,差不多走到了家。我發現收到威廉、瑪麗、柯爾律治的信。複信給柯。熬夜,上床時無法入眠。

3月7日星期日晨

嚴寒,非常晴朗、澄凈。我把《小販》編排整理好;抄寫出《露絲》,修改好朗讀;然後寫信給瑪麗·赫。讀一點德文,進餐。勞埃德夫人登門造訪,威廉隨著進來。我本預期他明天回。我有多高興。在我們談約一小時後,為他安排好食物,一塊牛排。我們坐著交談、欣喜。飲茶時辛普遜先生和小姐登門。威廉回家非常健康——因讀他的詩原來有點疲倦。他帶回《露絲》的兩節。我們很快安歇,睡眠不錯。傍晚天陰,溫煦。

3月8日星期一晨

微雨輕霧。我們散步去里代爾取信。里代爾谷因極度樸素而顯得非常美,可是,與此同時,又特別迷濛。教堂孤零零地聳立著,背後沒有山巒。草地看去寧靜而豐盈,形成平靜的湖的邊緣。除湖與島外什麼也看不見。發現蒙塔古的一封非常感人的信,還有一封瑪麗的。我們邊繼續散步邊讀蒙塔古的信——坐下來讀瑪麗的。我回家來頭痛得厲害因而躺下——我睡了,但起身後稍好。喝完茶——現在好多了。星期五晚上,月亮高掛在銀谷最高點的北方,好像一個折斷後一分為二的金指環,兩頭都被切斷,是那麼狹長。在圓環之內是圓月的圓周,如從來看到的明月那麼清楚。威廉曾在凱斯威克注意到同一現象,大約在相同季節,高懸在紐蘭德岡之上。發出給瑪·赫的一封信,還有給柯爾律治與莎拉的,晚上重抄《露絲》的修改稿,同時寄出。

3月9日星期二晨

威廉讀本·江生——向我朗讀一首寫愛情的詩。我們散步的第一段是使人悒悒不樂的——在里代爾的景色範圍之內——然後我們坐在莎拉的位置上——後來我們走入伊斯代爾。回來時天氣寒冷。遇到莎拉·紐頓和她會泅水的獵狗。晚上坐在火旁,從頭至尾讀《小販》一遍。威廉稍稍做一點工作,改動幾個地方。我不很舒服,補襪子。

3月10日星期三

晴朗、溫煦的早晨,也就是,不冷。威廉上午讀本·江生。我讀一點德文,改不同的馬甲。然後我們去里代爾。沒有信!人們在本森的樹林里亂砍亂伐。我們繞教堂散步,穿過奧利甫的田地回家,然後又來到果園。我們坐在火旁,稍作交談,然後喝茶。威廉從喝茶時開始,一直談論把《小販》跟「約克郡丘陵地帶詩」一同出版的事宜。

3月11日星期四

晴朗的早晨。威廉專心寫作《啼鳥》 。我們剛坐下吃飯,聽到克拉克遜先生的聲音。我急忙下樓,威廉跟著。他騎在裝備如此優雅的馬上,使威廉更注意馬而不是騎者,這是很容易情有可原的失禮,因為克拉克遜先生自己也為馬要多自豪有多自豪。我們先吃飯然後克拉克遜先生進來。飯後我們陪他在橋畔走一圈。谷而不是山在霧中,由於雨而擴大,柔和美麗。克拉克遜先生困了,很快安歇。

3月12日星期五

早晨非常晴朗。我們為克拉克遜先生送行,接著我們往上走向伊斯代爾,但一場陣雨把我們趕回。下雨時太陽依舊照耀,牆上的石頭和路上的小圓石閃耀如銀。威廉待在凱斯威克時,我看見珍·阿煦本納趕著一頭母牛從她打水的井邊沿大路——她手裡拿著一根棍子,一路快步蹦跳著而來,彷彿跳舞似的。她的風度活潑、優雅,臉蛋健康紅潤,表情爽朗、歡暢。威廉完成《啼鳥》一詩。與此同時我讀萊辛餘下的篇章。晚上飲茶後威廉完成《愛莉絲·斐爾》——他就寢時累了,頭腦清醒而身體疲乏。酷寒澄凈的夜晚。

3月13日星期六晨

整個冬天一直那麼冷,酷寒。我烘麵包、餡餅,為辛普遜先生做香籽蛋糕。威廉完成《愛莉絲·斐爾》,接著寫《女丐》一詩,取材於我在五月看到的一名婦女(將近兩年前),那時約翰和他在加樂山。整個上午我間斷地跟他一同坐著,一節節錄下來,等等。飯後我們散步去里代爾取信——冷得要命——遇到二至三次陣雨般猛烈的冰雹,雹塊看上去清潔美觀,下在乾爽潔凈的大路上。小佩琪·辛普遜手裡拿著雹塊,正站在大門口——她長得極像她的母親。等她到16歲,大概在她祖母眼中她似乎會長得如同她母親一樣,也如同園子里任何一朵玫瑰跟那裡多年長的玫瑰相似。里代爾根本沒有信。我們一到家就喝茶。喝完,我為威廉讀對那個高大的女人的小男孩的記述,不幸的是,他無法擺脫這些文字,因此無法寫成這首詩。他留下未完成的詩稿,因睏倦就寢。他從去里代爾的散步中對這一題材產生興趣,結果寫了一半棄置。

3月14日星期日晨

威廉睡眠不佳——他九點起床,但起身前已完成《少年乞丐》。我們進早餐的同時(我已吃完),他一盆肉湯和一碟麵包奶油仍原封未動,卻寫了一首給蝴蝶的小詩!他連一小口也沒有吃,也沒有穿襪子,寫詩時坐著敞開馬甲與襯衫領口。最初詩意是在我們每看到蝴蝶而感到愉悅時產生的。我告訴他我喜歡稍稍追逐它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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