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00年5月

5月14日星期三

飯後兩點半威廉和約翰華茲華斯兄弟。出發去約克郡,口袋裡裝著冷肉。我在洛伍德灣轉折處的樹下和他們分手。跟威吻別時心裡有千言萬語,簡直無法對他說。我在湖濱一塊石頭上坐了好久,一陣淚水漣漣之後內心輕鬆一些。不知為什麼湖朝我看著,顯得無精打采又憂鬱。湖水在岸邊翻騰像是一種沉重的聲音。我從岸上的石頭間走過去,儘可能把時間拉長。林中鮮花爛漫;一種美麗的黃花,略微帶點黃色,看起來豐滿、滾圓、重瓣——芳香撲鼻,我揣測是一種毛茛科植物。車前草、草葉兔齒白花、草莓、竺葵、無香味的紫羅蘭、兩種銀蓮花、玉鳳花、報春花。烏飯樹非常美,林檎長出來如一叢矮灌木。遇到一個商人,威廉·華茲華斯趕著一頭非常大而漂亮的公牛——還有一頭母牛——他拿著兩根棍子行走。經克拉佩爾斯蓋特回家。山谷非常蒼翠。直到里代爾海德,一路有許多可愛的景色,使我可以像玩雜耍一樣,把注意力從精美的房子上轉移,但它們干擾我,甚至超過我曾經在更快樂的時候;一處美麗的景緻是邁克爾爵士宅邸外的橋。雖然天氣寒冷,常常坐下休息。我決心寫這段時間的日記直到威與約歸來,我著手實現我的決心,因為我不願跟自己爭執。我要在威廉回來時給他愉快。在里代爾 ,一個村婦,身體強健,穿著整齊,問我討半便士;她說以前她從未討過錢,但現在世道艱難!回家頭痛得厲害。插植一些女貞的幼枝,晚上清冷,生一爐火,我的臉色現在如火焰。時間是九點。我將很快就寢。一個青年婦女在門外乞討——她是在星期天早晨從曼徹斯特來的,身上有兩先令和一張紙條,她以為是銀行支票——那是騙局。在一年半內她埋葬了丈夫和三個孩子——都在一個墓穴內——喪葬費很貴——窮人都埋在一處——葬一個人的地要付20先令——墓上放一塊石頭,否則就失掉埋葬權——每年6月11日墓地開放。噢!我收到了威廉的一封信!

5月15日星期四

一個稍有點冷而沉悶的早晨——用鋤頭整理一排豌豆地,除草等等,堅持坐著縫補直到黃昏。整天陰晦欲雨,我剛好要去散步就下了。

5月16日星期五早晨

一個美好的雨夜後天氣溫暖和煦。早餐後移栽蘿蔔,步行走往蓋爾先生家 ,帶著書,採集苔蘚和植物。樹林極其美麗,具有秋天豐富多姿和柔和溫馨的特色。我帶了一隻籃子盛苔蘚,採集了一些野生植物。噢!以致我們有了一部植物志。所有的花現在都色彩鮮艷,芳香可愛。櫻草依然是暮春花卉中最出色的。毛地黃長得非常高了,它們的頂梢剛冒花蕾。我向前環湖走去,到達勞夫里格岡。我對一雙黑喉石的情狀深感興趣;它們在水面輕掠,互相追逐,同時發出不歇的鳴聲,呈現身體下的影子,它們回歸湖岸上的岩石時,不倦地唱著同一個調子。因為不能徑直過湖,我只好踩著墊腳石繞過去。早晨沒有霧可是多雲,這是說山間沒有籠罩山嵐。飯後阿吉 為蔥頭和胡蘿蔔除草。我略為幫忙——給瑪麗·赫金 寫信——洗頭——工作。飲茶後去安布爾賽德 ——一個涼爽痛快而不冷的黃昏。里代爾山非常美,有打磨過的鋼一樣長矛狀的紋理。沒有來信!——只一份報紙。我經過克拉佩斯蓋德回家。格拉斯米爾在最後一瞥暮色中非常莊嚴;它把心召喚回家歸於寧靜。在步行還家的途中我非常抑鬱。想起許多最悲傷的思緒,忍不住流淚。可是到達格拉斯米爾時覺得這對我有好處。我寫完給瑪·赫的信。匆匆吃完布丁後就寢。早晨我出門遇到一個半瘋的老頭。他給我看一個針墊並討一根針,後來又討半便士。他用聲音有點模糊不清的這種方式說「馬休·安諾德丟了一頭母牛,湯姆·尼可爾有兩匹好馬走失了。吉姆·瓊斯的母牛折斷了角等等」等等。他走進阿吉的房子,說服她給他一點乳清讓他煮粥吃。她揭發說他吃了兩夸特。

5月17日星期六

連綿的陰雨從早到晚。托·阿煦本納 給我們送來燒煤。努力工作,讀《仲夏夜之夢》 和《抒情歌謠集》 ——在花園漫步了一會。蒼頭燕雀在窠里安坐,被風吹得搖蕩不止,又遭雨打。

5月18日星期日

去教堂,陣雨霏霏,空氣清冷。從這個窗口望去群山更為蒼鬱得多,我想山谷要比以往更青翠。莊稼開始有看頭了。梣樹仍舊光禿禿的,回家的路程部分有辛普遜小姐 做伴。一個來自康尼斯頓的小姑娘過來乞討,她整晚躺在野外——繼母把她趕出門。她父親無法待在家裡,她就這樣逃走。傍晚繞湖走向安布爾賽德,從勞夫里格岡望去,景色格外的美。它這麼蒼翠,凝望不厭。緊挨本森先生家田地的一棟房子的地點最美。整個黃昏天陰欲雨,但天氣溫和,令人愉快。我被裡代爾另一面的兩個昆布蘭人趕上,他們在我步行時向我招呼。他們打算在霍克斯海德和鄰近地區銷售布匹以及他們自製的零星雜物。郵件尚未到達,我穿越市鎮,經過泰勒夫人家,遇到泰勒先生。柯爾律治和考特爾來信。約翰·費歇爾在里代爾那一面趕上我。他談了許多隨著時代而產生的變化,認為在短時間後只剩下兩個等級的人,極富的和極窮的,「對那些有小量地產的人,他們被迫出售」,他說,「所有的土地都集中在一個人的手裡。」十點才到家。

5月19日星期一

在園子里散步好久。給地毯滾邊,補舊衣,讀《雅典的泰門》 ,晾亞麻布織品。莫莉 為蘿蔔除草,約翰用木棍支豌架。沒有多少日照或風,直到七點左右才下雨,剛好準備出發散步,這時下起細細的陣雨,我沒有迴轉而是一直走往黑營 。我在教堂上方的岩石間散了好久的步。對一棟能清晰地俯瞰山谷和湖兩處風光的農舍,最可喜的位置就在這些岩石間。我閑閑地信步前行,採集苔蘚等等。山谷的寧靜和幽僻影響我,產生最最深沉的抑鬱。我強迫自己擺脫。就寢前起風了。無雨——我不在時多德威爾和威金遜來訪。

5月20日星期二上午

一陣溫和的小雨。早餐後天空放晴。我在雲氣飄過山巒之前去安布爾賽德。一個可愛的早晨。樣樣東西都是青翠的,生意盎然,小河老唱著歌,畫眉和一切小鳥都應和著,別忘了黑喉石。郵件還未到。我散步遠至溫德米爾 ,才遇到郵遞員。沒有信!沒有報紙。經克拉帕斯蓋特回家。我累得要命,匆匆吃完飯,頭痛得厲害——上床睡了至少兩小時。黃昏終於降雨——莫莉浣洗衣服。

5月21日星期三

常去把正漂白的亞麻布攤開——多雨的白天和非常潮濕的夜晚。

5月22日星期四

天氣非常好的一天,間有陣雨——晾亞麻布並上漿。在辛普遜先生 家喝茶。帶回岩毛茛和別的植物——走了一段路迴轉,黃昏柔和有陣雨——所有的豌豆都挺直起來。

5月23日星期五

熨衣服直到喝茶時。雨下得好大,我無法去取信——把亞麻織品收拾好,補襪子,等等。

5月24日星期六

在早晨步行往安布爾賽德。我發現一封威廉的來信,還有瑪麗·赫金遜和道格拉 的信各一封。循湖的另一邊回家,飯後複信給威廉,釘床鋪,在園子里勞動,黃昏坐在樹下休息。由於頭痛得厲害很快就寢。晴朗的一天。

5月25日星期日

非常晴好溫暖的天氣,沒有生火,上午讀《麥克白》 ,飯後坐在樹下。就在我剛好打算外出時辛普遜小姐來訪,她和我坐著說話。寫信給克里斯托弗弟弟,飲茶後差約翰·費歇爾去安布爾賽德。辛普遜小姐和我散步,走到湖的盡頭——她的弟弟來接我們。我和他們走到他們家附近,回家發現柯爾律治和查爾斯·勞埃德 的來信各一封和三份報紙。

5月26日星期一

塞繆爾·泰勒·柯爾律治

非常晴好的早晨,在園子里勞動直到十點後,這時老辛普遜先生來訪,跟我說話直到十二點已過。莫莉鋤草——給瓊·赫 、柯爾律治、查·勞和威廉寫信。我散步往裡代爾,在我最喜愛的田野處離開原定途徑。空氣與湖寧靜無聲——谷中一座農舍有燈光,白晝已盡,但剩下的光線足以分清物體、樹林和房屋。兩三隻不同的小鳥間隔地在對岸啼鳴。我坐著幾乎不情願離開,變得這麼憂傷。想到「那時愉快的思想」 等等。

5月27日星期二

我帶著信步行前往安布爾賽德——在到達派特里奇先生家之前遇到郵遞員,一份報紙,只有給柯爾律治的一封信。我期待威廉的來信。這是一個可愛的早晨,谷中的梣樹差不多綠葉成蔭,但依然看得出在較高地層上的相當光禿。回來時我感到熱,在房子里坐下又變得冷起來。喝茶後還是不舒服。在園子里勞動,但再沒有去散步,日落前一個可喜的黃昏,但後來天氣變涼了——補襪子等等。

5月28日星期三

早晨向珍妮·杜克雷家上方的石岡走去,在草上坐了好久,前方的景色美得聖潔。倘若我有三百鎊,而且能承受這筆錢不體面的利息,我會購買那片產業,在那裡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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