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塞哥維亞的羅馬輸水道

巴塞羅那的老城和羅馬城牆

塞哥維亞的羅馬輸水道

羅馬人威特魯維的《建築十書》論建築

我們的第一站,還是巴塞羅那。只是,這次是從北美,經德國法蘭克福轉機,從機場進入巴塞羅那的近郊。

根據以前在法國機場的經驗,過海關雖然簡單,總還有一個驗護照的過程。可是,這次我們下了飛機以後,取了行李,拖著行李箱,走走走,突然發現,還在莫名其妙之中,就已經出來了。站在一瀉千里的陽光下。我們愣住了,回想一下,不論在轉機的法蘭克福機場,還是在巴塞羅那機場。除了上飛機的時候航空公司按照慣例查驗護照外,我們沒有遇到一個代表國家主權的海關來查護照驗明正身,沒有檢疫和行李檢查,沒有穿越一個可以算作是「國家的關卡」的地方。直到現在,我們對此都還沒有想通。

記得幾年前來到巴塞羅那,是我們第一次有機會在西班牙看到西班牙人。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我們略有些納悶。印象中,西班牙人都是黑色的頭髮、黑色的濃眉大眼,淺棕色的皮膚,面部輪廓如雕塑般分明。可是,望著大街上西裝革履、行色匆匆的巴塞羅那人,很是意外——他們有很多都是金黃色頭髮的白人。和我們想像的很不一樣。

這才想到,我們其實是在繞著大圈子,逐漸走近西班牙的。

我們生活在北美洲。我們的近鄰南美,就是西班牙人的遠親。我們耳邊經常可以聽到西班牙語,看他們虔誠地承繼著西班牙的主流宗教——天主教。可是,他們並不是西班牙人。那是墨西哥人、南美人,他們只是有西班牙殖民者的後裔罷了。我們和他們一起打工,叫著「阿米哥(朋友)」,學會了「格拉西亞斯(謝謝)」,也學會了看到「米歇爾」的拼寫,卻讀出「米蓋爾」來。真正站在西班牙,才意識到美洲的西班牙後裔,是更多地和美洲印第安人、黑人通婚,越發的異族化了。

而這個所謂「拉丁民族」混血的過程,從西班牙最早的發端,就已經開始。

西班牙屬於歐洲,又是歐洲的異數。一道比利牛斯山脈,曾把它和歐洲一隔就是七百年。就人種來說,英、法、德、俄這樣的大國,都有像中國的漢人那樣的一個多數民族,加上各色少數民族。西班牙人卻是在一開始,就由兩個等量齊觀,卻性情迥異、長相截然不同的人種的共存。凱爾特人更偏歐洲的白人,伊比爾人就更偏黑人一些。

再說,雖有比利牛斯山的阻擋,西班牙北部總算是和歐洲接壤,不僅是移民,法蘭西人的傲慢只要一發作,就翻山越嶺由北衝下來,西班牙北部也就更多和歐洲白人混血。而往南,只隔一線直布羅陀海峽,就是非洲。北非的摩爾人、阿拉伯人,不僅南上做生意。他們的軍隊或閑得無聊、或熱血賁張,也會越海渡峽由南殺上去,一佔西班牙南部就是八百年。南部的西班牙人,也就有更多非洲的血統。到了現代,南北輕鬆交流,偏黑和偏白的,就又走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條大街上。他們都是西班牙人。

人們說,「歐洲結束的地方,就是非洲的開始」。我想,西班牙的命運是,歐洲還沒有結束,非洲就已經開始。歐洲和非洲曾經長期僵持和拉鋸,就對峙在西班牙的土地上。

可是在他們之前,先來的是羅馬人。

這次我們來到巴塞羅那,時間顯得從容,有三天,我們幾乎一直轉在老城裡,漫無目的地遊盪,繞著古羅馬人修築的城牆。

巴塞羅那的老城非常豐富。它被一條寬寬的大道,拉布拉斯大道(Las Ramblas)一分為二。後來才知道,西班牙的各大城市,差不多都有這樣的大道,它兩邊是商店,中間是寬寬的步行街。我們後來也在馬德里的拉布拉斯大道上走過,可是都沒有巴塞羅那這裡好玩。這裡熱熱鬧鬧,擠滿了小攤販、小酒鋪、小吃攤,當然,還有各路大顯身手的藝人。最精彩的是,它結合了這一片起於羅馬時代的老城。拉布拉斯大道的一端,抵達地中海海邊的海港,一路走下去,一直可以走到深藍色的海水邊。那裡,聳入雲霄的紀念柱上,站著哥倫布的金色雕像。拉布拉斯大道的另一端,就是著名的加泰羅尼亞廣場。二十世紀巴塞羅那的很多故事發生在這個廣場上。

我們兩次來巴塞羅那,都住過老城。這次,我們拖著行李從大道的起點,順著步行道的中間,走了整整兩站地鐵的距離,只是為了感受一下這裡的歡樂。一個小酒鋪前,桌子拼在一起,變成長長的一溜。周圍坐了一圈興高采烈的美國大男孩,看到他們,我們忍不住會心笑起來,因為他們每人手裡端著一個特大號的啤酒杯。照美國的法律,在大街上這麼喝酒是不容許的。他們興奮不已,只是因為他們可以感受「合法地在大街上喝酒」的刺激,再說,還是以那麼開心的方式。我們說,讓我們拍張照啊,他們很助興,齊齊地高高舉起了冒著泡沫的大玻璃杯。我們一路走一路給藝人們打分,最後一致同意,「最佳創意」頒給了兩個和骷髏一起騎自行車的藝人。人們一丟錢,全身塗成銀色的他們,眼珠一轉,就蹬起了銀色的自行車,有趣的是,那銀色的骷髏也騎著一輛自行車,還快樂地跟著渾身亂顫。結束時他們相互猛擊一掌,然後就又變回雕塑,一動不動。真是好玩死了!圍著一大圈人看,那裝銀幣的罐子叮叮噹噹地響個不停。

圍繞著這個快樂大道的老城區域,就在我們現在立足的腳下,還埋葬著一個羅馬古城。

我們去了老城的歷史博物館。回來翻翻一本我們最喜歡的旅遊手冊,上面卻沒有列出這個博物館。博物館最精彩的部分是在地下,是那個被埋葬了的羅馬建築的遺址。進入地下層的電梯非常狹小,根本不像是為公共建築準備的,可見很少有人參觀。到了下面才看到,這裡有鋼板支撐著成為擋土牆,原來還是一個工作現場。不知什麼工具在那裡轟轟作響,考古發掘還在進行之中。

已經挖出來的部分,就成為展區。在遺址上架起簡陋的過道,參觀者不多,警衛卻看得很緊。一截一截的柱頭,都小心地放在一起。

那裡有公元四世紀的羅馬古城牆。還有相當完整的羅馬住宅的遺址,最有意思的是一個酒作坊。在羅馬人的時代,葡萄酒已經如水一樣,成為生活中最基本的元素了。不論是日常飲食,還是宗教儀式,都離不開葡萄酒。也許,西班牙就是從此一發而不可收,變成一個葡萄酒的國度。我們在那裡的時候,正值葡萄收穫的季節。巴塞羅那所在的加泰羅尼亞地區,正是產酒區。郊區到處是葡萄園,到處是釀製葡萄酒的工廠。在通往酒廠的公路上,常常可以看到滿載著葡萄的卡車,在顛簸中,破碎的葡萄淌著清香的汁液,灑了一路。

在那個羅馬建築的遺址中,羅馬人的酒坊已經很專業,粗製和精製葡萄酒的加工分門別類。在古羅馬時代的西班牙,平均每人一年要喝掉二百五十升左右的葡萄酒。羅馬人像是領著西班牙,走進了夢醉的酒鄉。

我們特地挑了旅遊旺季已經過去的季節,可是相比冬天,老城的人還是很多。巴塞羅那老城,從古羅馬開始,經歷了兩千年。我們想完成上次沒有來得及的尋蹤,試圖從兩千年中不斷修補砌築的巨石中,找出一圈兩千年前的完整的古羅馬遺城。

就在巴塞羅那主教堂的廣場附近。有非常漂亮的一段帶著小券拱的羅馬城牆遺迹。繞到那裡,已是初秋涼意升起的黃昏,暑氣在漸漸退去。一邊欣賞這段羅馬遺迹的構造,一邊不由被廣場傳來的音樂聲所吸引。主教堂的正立面在大修,在它寬寬的台階上,一個年輕人的樂隊在演奏。那是多麼歡樂的一個廣場,它不是一個交響樂團的演出,高高居上的專業樂隊竟不是演出的主角,他們只是在伴奏。廣場才是大舞台,主角是我們在廣場上的每一個人。所有的人,手拉手圍成一個又一個舞蹈的圈子。大家齊齊地踏著節奏,在跳著加泰羅尼亞的傳統舞。

你不可能不被吸引。那不是高技巧舞姿的表演,那不是狂歡,那是有節制的、內心歡樂的河流,在慢慢地流淌。也是加泰羅尼亞地區的質樸百姓,在相互喃喃傾訴他們的鄉情,在節奏的默契中,他們彼此認同。舞步看上去很簡單,不由自主地,我們也在圈外學著踩起節奏來,可惜我們學舞的靈巧,已經留給了童年。

在那裡一直待到夜幕降臨,才萬分不舍地離開。我們最終也沒有學到能夠進入手拉手舞圈的動作——對於加泰羅尼亞,我們還是外人。

夜晚,只有一個小小的區域還有冬天的老城味道,沒有人,只有古舊的鑄鐵街燈發出的昏黃燈光。高牆一塊塊砌築起來的巨大石塊,被燈光勾勒著明暗的輪廓,也被燈光強調出斑駁粗糲的質感,主教堂巨大的投影下,小巷顯得更為逼仄。我們站立在那裡傾聽,幾年前冬天的那個薩克斯管吹出的音符,彷彿還在巷子里,悠悠地飄著。

在老城漫遊了兩天之後,羅馬古城總是還缺少一角。我們這才發現,我們一次次地在重複一個「美麗的失誤」。老城有一條特別誘人的小巷,小巷的兩堵牆之間,有一座精緻的騎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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