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我還能愛誰比你更多 拾

歲歲二十二歲的生日,在倫敦與陸年公證結婚。

除了一對樸素的戒指,一個證婚人,什麼都沒有,沒有求婚,沒有鮮花,沒有酒席,沒有親吻,沒有親人的祝福。

他娶她,因為一個承諾,無關愛情。

他說過,他永遠都不會愛她。

那天倫敦有濃霧,極冷,歲歲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站在教堂的門口,看著陸年漸漸消失在濃霧中的背影。

她抱緊自己,覺得真冷啊,她覺得這是她來英國後遭遇的最冷的天氣,也是她生命中最冷的一天。

她在濃霧中站了許久,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

城市這麼大,卻沒有她的家。

那天天未黑,她就蜷縮在床上睡了過去。她住在他買給她的小公寓里,這是他給她的結婚禮物,卻留她一人度過新婚夜。

接到那通電話,是在凌晨兩點半,她的睡意瞬間遁去,掛電話時手抖得不成樣子,最後手機跌落在地。

她瘋狂地跑出去,打車趕去醫院。

手術室外,顧婕坐在長椅上,一臉凝重。

「他……他怎樣了……」歲歲抓住她的手,聲音發抖。

顧婕甩開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都是你,都是你。你真是個災星!」

一個從不去酒吧的人在今晚卻去了酒吧買醉,陸年喝醉了,與幾個黑人發生了衝突,最後動了手,被人用刀刺中胸口,傷得很嚴重。

歲歲閉了閉眼,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時有護士從手術室里跑出來,急問:「患者急需輸血,你們誰是A型血?有沒有?朋友間有沒有?」

歲歲猛地跳起來:「我!我是!」

她一天沒吃東西,600毫升的血從她身體里抽走,眩暈感襲來,她咬緊嘴唇,眼睛都不眨一下。

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

她與顧婕相對而坐,無言。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說:「病人性命無憂。」

歲歲狠狠舒了口氣,癱坐在地。

陸年被送到病房,歲歲想跟進去,被顧婕擋在了門外。

「你覺得,他醒過來會想看到你嗎?」

歲歲說:「我要照顧他。」

顧婕冷笑一聲:「你離開他,就是對他最好的照顧。」

歲歲伸手推開她的動作一頓,然後,她的手緩緩放下來。

歲歲覺得可笑,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卻被別的女人擋在他病房門外。她是他的妻子,他卻在新婚夜到酒吧買醉,他一定是極厭惡她,不想清醒地面對這樁婚姻,才如此。

這樁婚姻,本就是一個荒誕的笑話。

顧婕說得對,他根本就不想見到她。

她轉身。

「還有,你最好別告訴他你為他輸了血。」顧婕在她身後說,「他那麼厭惡你,如果知道自己的血管里流淌著你的血……」

歲歲麻木地點點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抬腳離開的,她走到醫院門口,再也支撐不住,軟綿綿地暈倒在地……

顧婕站在病床前,看著沉睡中的陸年。他面色蒼白,嘴角抿著,濃眉蹙起,哪怕在睡夢中,他好像也有很多不快樂的事情。

「你愛她,對吧?」顧婕喃喃低語。

她慘淡地笑了笑,他愛歲歲,她早就知道了,那年他為了保護歲歲,竟然答應她一起來英國留學。

後來趙歲歲生病住院,他們剛剛成立畫廊,他經常滿世界出差,便拜託她照顧歲歲,約歲歲一起吃飯喝茶。他通過她,來知道趙歲歲的近況。

呵,真是彆扭的男人。

你分明愛著她,卻又因為那兩個荒誕的遺言而討厭她,逼迫自己遠離她。

若真的厭惡憎恨,又怎麼會因為一個諾言而同她結婚?

若不是因為愛,你又怎麼會如此痛苦,新婚夜去酒吧買醉?

愛迷人眼。

恨也同樣。

陸年,你的痛苦,是因為你分明愛著她,你的驕傲與彆扭卻一直給自己催眠,你討厭她、憎恨她。一催眠就是十年,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她想起趙歲歲說過的話,你以為你贏了嗎?不,她從來都清楚地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贏過,甚至都沒有機會進入到他們的戰場。那個曠日持久的戰場里,從來都只有他與她。

只是,他們都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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