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我的南疆 帕米爾高原猶如璀璨明珠

喀什到塔縣的汽車票難買,非常難買,車少,一天只一班或者兩班,又是小型客車,限乘三十來人,去往那邊的人很多,尤其是背包客,而且很有可能那天忽然就不發車,也不會提前通知。能搭上,是你的運氣。

因為事先跟阿以簡訊聯繫過,得知他乘車順利,我們也就沒當回事。結果到售票點才知道這票有多難買,售票窗口一長排人傻站在那,估計都是跟我一樣,對買票這件事信心滿滿的。

我轉身,忽然看到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瘦高個,黃捲髮,湛藍的眼睛,穿著個薄薄衝鋒衣配短褲。哦,大盤雞!我想起來了,他跟我們同住在帕米爾青旅。住在帕米爾的老外很多,我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頭天晚上,他想吃大盤雞,但一份大盤雞分量很大,所以他從天台這頭飄到那頭,見人就問,哈羅,你要吃大盤雞嗎?搭夥呀!我那時剛吃完飯,就拒絕了他,後來他有沒有吃成大盤雞我就不知道了。

嘿,你們也是去塔縣?我跟蒼蒼走過去問他以及他身邊的同伴,也是個老外。得到肯定答覆,我們決定結伴,商量怎麼走。班車是沒指望了,但又都不想再等一天,更何況也不確定明天能否買到票。後來我們打聽到另外一個地方有吉普車可以拼,六個人一輛車,費用貴很多。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貴就貴一些吧。我們又從售票點拽了個人入伙,一個巴基斯坦大叔,他從塔縣出關,回國。

就這樣,一個集合了中國、澳大利亞、加拿大以及巴基斯坦的「帕米爾高原跨國觀光團」誕生了!

「大盤雞」叫Andy,來自澳大利亞,很快,我們就給他取了個綽號「小袋鼠」。沒辦法,提起澳大利亞,我第一反應就是袋鼠。除開這個原因,他一路上都在吃乾果零食,「咔嚓咔嚓」的,真的很像一隻小袋鼠呀!小袋鼠在太原一所大學做外教,跟學生混久了,講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既然是外教,這都九月份了,怎麼不用上課呢?他說剛辭職呢,打算玩一圈就回國。他家在澳大利亞有個農場,養了很多隻羊。哇哦,土豪啊!我們就笑他,是不是要回家接手家業了呀?

加拿大也是個外教,在北京一所高校任職,他跟小袋鼠截然相反,中文很差,能說的,全是中國的食物名!他是個吃貨,說起中國大江南北的美食,就滔滔不絕並開始吞口水,一個個食物名稱念得字正腔圓,就連西安那個很複雜的「biangbiang面」他都念得很正。加拿大還是個攝影控,雖然他的相機是很一般的傻瓜機,也不妨礙他趴在窗戶上一路不停地「咔嚓咔嚓」,又專註又認真,見他那架勢,我暗想,這肯定是個攝影大師啊!忙把相機遞過去,讓他幫我也「咔嚓」幾張大片來,喜滋滋地接過來一看,我沉默了……好吧,熱情專註的態度也是值得讚賞的!

巴基斯坦大叔卻很沉默,穿一襲青色長袍,戴細邊眼鏡,內斂斯文的模樣。後來下車分別,他跟我們一一握手,十分鄭重其事,讓我隱隱覺得,這叔,真有點領導人的范兒呢!

從南疆一路下來,美景看了不少,但當雄偉的慕士塔格雪山與夢幻般的喀拉庫里湖映入眼帘時,真的,之前所有的風光,在它們面前,都變得黯然失色。也許是我偏愛了,但確確實實,雪山與湖泊相映的那片天地,令我震撼。

慕士塔格峰延綿數里,猶如帕米爾高原上的璀璨明珠。車行好幾個小時,雪山一路相伴,時隱時現,時遠時近。海拔越高,天空顯得越低,天藍得令人心醉,而朵朵白雲,彷彿觸手可及。

午後的陽光稀薄,將山頂千年不化的白雪折射出宛如水晶般的光芒,晶瑩、純粹。第一眼的震撼驚呼漸漸退卻,收起相機,鏡頭在它們面前也變得黯然失色。只用雙眼,靜靜地凝視著那片純凈,銘記於心。

塔縣很小,一個十字路口,東南西北四條街,半小時就可以走完。縣城的街道很乾凈,兩旁栽植著高高的樹木,秋色里,金黃一片。路邊花壇里,盛開著大片大片的波斯菊,粉白、淺紫,在高原的寒風裡搖曳。抬頭,是忽遠忽近的雪山。

一眼,我便喜歡上這個安靜的小縣城。

很多人來塔縣,主要目的是登上與巴基斯坦接壤的紅其拉甫口岸,這是新疆最西,也是國土最西。我也是動了這份心思的,但後來在旅館聽到租車去了的人說,現在壓根上不去口岸。想想路途遙遠,卻不能去口岸,便作罷。

在K2青旅,與分開好幾天的阿以重逢。沒想到,分開時神采奕奕的他,此刻卻是病懨懨的,人清瘦了許多。一問,才知道他在喀湖邊睡帳篷,看了一整晚的星星,入夜後高原上的溫度是零下,受了寒,發燒、嘔吐。

我問他吃藥打針沒有,他搖搖頭。還真是個小硬漢啊,就這麼熬著。我又忍不住打趣他,哎哎哎,你可真是有情懷啊!他給我看他熬夜受寒拍下的星空,美得我心生嚮往,也動了去喀湖住帳篷守望星空的心思,但知道自己體質不太好,估計是熬不住那樣的寒冷,萬一病倒了,接下來的旅途就要泡湯了,得不償失。

看不到喀湖的星空,在這帕米爾高原看星星,想必也不差吧?同住一間房的姑娘告訴我,凌晨三點,這裡的星星也很美。她約我跟蒼蒼一起看。她說,我先睡了啊,你定個鬧鐘,三點叫醒我。鬧鐘我定了,為了等待星空,我睡得也很淺,鬧鈴剛響起來,我就醒了。我起床,探身看向窗外,果然,外面很明亮。我先叫那姑娘,在她床前喊了幾句,睡得那叫一個香啊,再跑到蒼蒼的床前,嗯,大概在做夢……我撇撇嘴,這倆渾蛋啊!我裹緊抓絨衣,獨自跑了出去。

旅館的大門鎖了,出不去,我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靠著窗戶,透過玻璃,望著窗外的夜空,星子不太多,延綿不成璀璨的星河,但在這一刻,我依舊覺得好美。

這陌生的小縣城裡,陌生的旅館裡,寒冷高原的寂靜夜色里,這一片不算璀璨的星空,它屬於我一個人。

黃昏的時候,小袋鼠約我們去爬山,阿以也想加入我們,我問他,身體可以嗎?他不以為意,沒事呀!我挺佩服他的意志的,我在來的路上,開車窗吹了一會兒風,有點微「高反」,頭有點暈,都覺得難受。他高燒嘔吐,卻沒事人一般。

幾個人一路瞎逛,嘻嘻哈哈著打鬧,最後直至天徹底黑下來,也沒能爬成山。因為,那片田園暮色,實在太美。一路走,相機就沒停歇過,尤其是阿以,他拍照時真是完全進入自我封閉狀態呀,動不動就跪在、趴在地上,我一度懷疑他是專業的攝影師,這麼敬業!

逛著逛著就晃到了一處塔吉克人家,都說塔吉克這個民族是新疆最溫和的民族,我與其打交道不多,也不好下定論,但我們遇見的那一家人,確實熱情又好客。老太太與她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很感謝我們幫他們一家三口拍合影,邀請我們第二天去家裡吃晚餐。對這個提議,小袋鼠非常有興趣也很期待,遺憾的是,第二天下午,我們在金草灘遇見了北京人老余,他在這裡買了個院子,他邀請我跟蒼蒼去他家玩。我猶豫了下,最後想看院子的興趣稍稍佔了上風,終究與塔吉克的晚餐失之交臂了。

想起來,跟老余說的第一句話,挺好玩的。我跟蒼蒼在金草灘看完日落,步行回旅館的路上,有一個很大的斜坡,我們一邊慢慢走一邊閑聊,忽然聽到身後有吃力的喘息聲,回頭,看到有個人騎著自行車吭哧吭哧地往上爬。那人很瘦,蒙著個頭巾,看不清臉。我隨口喊一句,哎,加油,加油!

他爬上坡,將車停在我們面前,摘下頭巾,沖我們笑了笑。他推著車,同我們一起慢慢走,閑聊了幾句。他剛從下面的村寨里回來,一路騎了兩天的自行車。他說,我的院子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玩?

我訝異,院子?你不是住旅館嗎?我以為他跟我們一樣,是背包客。

嗯,我幾年前在這裡買了個小院子。

我立即來了興趣,在一個喜歡的地方,買個院子,一直是我的小小心愿啊。我拉著蒼蒼就跟他走。事後想起來,覺得自己挺衝動也挺草率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剛認識才說了幾句話的陌生男人,竟然就敢去人家家裡做客,但我是個相信直覺的人,那一刻,我沒有感覺到危險。

老余是北京人,具體做什麼工作他沒提,我也沒問,也看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紀,但看得出來,他是個老背包客,留著小文青的半長發,個子矮矮的,瘦削,對人周到禮貌,但不過分熱情。六年前,他在這裡買下這個院子,那時候只花了八萬塊,現在這個價格估計連一半都買不下來。他把院子裝修了下,分成三個區域,正對著鐵門的一室一廳是他的生活區,卧室、客廳、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左邊是他的工作間,不大,牆壁上掛了好多工具,各種各樣的金屬,還有畫,像個藝術家的工作室。右邊是會客室,用來接待朋友的,一個大通間,他隔了一個小閣樓,踩著木樓梯上去,是一張榻榻米,當作客房。這三間房子,他裝修得非常用心,從傢具到擺設,盡顯品位,完全可以上家居雜誌畫冊。

他在會客室給我們煮咖啡,給我們說起他這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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