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有人在想你

我們對親近的人撒野,

是覺得他們對自己無論如何都能包容。

但是我們常常忘了告訴他們這一點。

「每個人都有秘密,有些是我們活下去的勇氣,

有些是我們想藏起來一輩子不願意麵對的自己。」

微笑正在收拾廣播站的信件,劉大志鬼鬼祟祟地走進來。

「我有重大消息!」

「我忙著呢。」

「真的是重大消息。」

劉大志一把拿下微笑手裡的信,直視著她,語速極快地說:「昨天晚上,我媽在家裡打毛衣,她毛線團里繞著一封信。我看見是我小姨寫給一個叫志軍的警察的情書。然後我媽連夜打電話叫小姨過來。小姨來後把信拿走了。走之前,我聽她們說,這個志軍後來娶的人姓程。」

微笑顯然沒聽懂:「說這麼多,叮噹還是生你氣,找我也沒用。」

劉大志神秘地說:「陳桐的爸爸是警察,叫志軍,他媽媽姓程,是我媽的初中同學。」

微笑停下來,扭過頭問:「你什麼意思?」

劉大志猛點頭。

微笑不確定地問:「那……是?」

劉大志繼續猛點頭。

「也就是說?」微笑已經明白了,顯得很緊張,忙說,「你千萬別跟其他人說這個,尤其是叮噹。」

叮噹推開了廣播室的門。

三個人面面相覷。

「什麼事情尤其是別跟我說?」叮噹皺著眉頭問。

劉大志看著微笑,微笑很尷尬,他又看著叮噹。

「呀,沒事,都過去好多年了,對現在也沒什麼影響。叮噹,你知道你媽以前和誰談過戀愛嗎?」

微笑攔都攔不住。

郝紅梅摸了一個八條:「哎呀,早知道就把八條留著了……」

下家開心地說:「跟一個。」

郝紅梅悔不當初。

叮噹猛地推開門,黑著臉問:「媽,飯呢?」

郝紅梅抬頭看了一眼:「還早呢,這麼早吃什麼吃!」

叮噹大喊:「你怎麼就知道打麻將?!」

郝紅梅也黑著臉說:「怎麼跟大人說話呢!」

牌友們都很尷尬:「要不,我們改天……」

「等等等等,我七小對等著自摸呢!」

「我要你打!」叮噹把桌子掀翻了。

牌友們不知道該怎麼辦。

郝紅梅臉上掛不住了,抄起旁邊的掃帚就朝叮噹打過去:「我打死你個臭丫頭,敢跟老娘掀桌子!」

微笑正很小心地把劉德華的海報從牆上揭下來。

保姆張姨:「笑笑,你電話。」

微笑繼續認真地弄著海報:「等會兒。」

「是叮噹,聽聲音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你快去吧。」

「好,張姨,你先幫我舉著,別弄壞了!」海報揭了一半,上面一半正垂下來。

電話那頭傳來叮噹的哭泣聲。

微笑對著電話說:「別哭,別哭,出什麼事了?」

電話里沒有聲音。

「你真是急死我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街上空無一人,昏黃的路燈將微笑的背影拉得好長。

叮噹坐在花園旁邊的長椅上,微笑站在她旁邊。

「我媽根本就不喜歡我。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兒——別人家的媽媽都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有我媽嫌我礙眼。」

「你胡說什麼呢?你媽對你挺好的,而且在你身邊,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叮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微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有多慘嗎?每天都沒飯吃。她只會打麻將。我媽也不給我買新衣服。我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原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爸。我和我爸的存在都是個錯誤,難怪她對這個家一直那麼冷漠,每天只知道買買買!」

「是因為今天大志說的話嗎?他就是八卦,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會為這個事跟你媽不高興吧?」微笑趕緊勸著。

「多少年前的事也是事實!」

「也許就是個誤會呢。你別想那麼多。」

「我知道是真的……」沒說幾句,叮噹就哭了起來。

「別難過了。」微笑摟住叮噹,「好了,好了,你再哭明天眼睛就腫了,不好看了。」

「啊?現在腫了嗎?」

「你看你,哭得像只貓。」微笑也笑了。

第二天一早,劉大志拎著書包一邊走一邊甩,他還不知道自己給叮噹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王大千的車開過,微笑從車裡探出頭來:「大志!」

劉大志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幹嗎?」

話音未落,微笑已從車上下來。

「爸,我跟大志一起走,你走吧!」

劉大志擠出一個笑:「王叔叔拜拜!」

王大千做了個向領導致敬的手勢,掉頭走了。

劉大志看著微笑問:「你幹嗎這麼嚴肅?」

「你……知不知道昨晚叮噹跟她媽媽吵架了?」

「為了那件事?」劉大志緊張起來,「完了,我死定了。」

「但叮噹沒說是你。」

「她沒說我,她媽也知道是我說的呀!」

「她沒提那件事,就是吵架了。」微笑補了一句。

「大姐,話說一半會嚇死人的。」劉大志拍著胸脯,一陣後怕。

「我問你,你表妹生日,你送什麼給她?」

「小武說要買磁帶呀。」劉大志想了想。

「你呢?」

「那你送什麼?」劉大志很神秘地問。

「我不告訴你。」微笑也很神秘地答。

「那我也不說。」

「……我準備把劉德華的海報送給她。」

劉大志很吃驚:「不會吧,那個劉德華的香港原版海報?那不是你的命根子嗎?」

微笑一腳踢過來,劉大志趕忙躲開。

「我去你們廣播站,唱首歌給她,怎麼樣?」劉大志終於鬆口道。

「你很難知道什麼是正確的,但你可以覺得只要是年輕的,

就都是正確的。」

本來已經「認命」的郝回歸在經歷了運動會之後,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了。他看到了文科班的團結,全校的人也都看到了文科班的團結。他看到了全班同學心裡燃起的那團火,那是自己剛來的時候沒有的。如果自己真的離開,那他們是不是會失望,好不容易建立的存在感又會消失?

更準確地說,郝回歸告訴自己,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文科班需要自己,而自己也需要他們。想明白這一點後,他決定去找何世福。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選擇走一步看一步,可現在他必須自己去爭取。即使失敗了,他也不遺憾。就像多年前他一直對微笑說不出口的告白,就像這些年來一直鼓不起勇氣的自己。他走進何世福辦公室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緊張,有的是破釜沉舟的自信。

「何主任,我想明白了。當文科班代班班主任的這段日子,我明白了沒有差的學科,只有差的環境。陳桐來了文科班後,成績並沒有下降,不僅還是第一,而且每次考試都是630分以上。微笑也一直很好,連劉大志都有明顯的進步。本來,我也覺得走一步看一步,等到最後的測評,再等學校的決定。但這次運動會讓我看到了希望——文科班之所以一直被瞧不起,是因為大家沒有成就感,所以也就沒有存在感。我希望我可以和大家繼續在一起,讓他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何主任,我知道這段時期給你惹了很多麻煩,但是我覺得我能,而且一定能做好這個文科班的班主任。」郝回歸一字一句地說完,他以為何世福會罵他不守規矩或自視過高,但何世福沉默了許久,既不認同,也沒有否認。

「何主任……」郝回歸試圖打破僵局。

「郝老師,」何世福開口了,「我替你代班的那一周給我的震撼挺大的。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周大家對我的敵意非常大。劉大志也好,陳小武、陳桐也好,他們決定參加運動會,也讓我挺驚訝。尤其是後來,你們全班跟著他們跑起來,那時我在想,什麼樣的老師是稱職的老師?可能只有一個標準吧,就是能讓這個集體煥發出希望。現在的文科班和你接手時確實不太一樣了。你說得沒錯,最後的測評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能留下來的自然能留下來,要淘汰的也肯定會被淘汰。當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你還記得我怎麼說的嗎?」

郝回歸當然記得。

「郝老師,我是真的希望有一個人能讓文科班的孩子們找到自己的價值,而這一切也需要一位真正願意去發現他們的老師才行。」何世福說得情真意切,「別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知道你是年輕人,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無論如何要記住,你是老師,要為人師表。」

郝回歸知道何主任說的是什麼,他也知道自己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