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別把焦慮轉嫁給孩子 別把焦慮轉嫁給孩子

「為了父母,我必須考上一流的大學。」

「如果不是為了父母,我早不讀書了。」

「媽媽快把我逼瘋了,她整天嘮叨,什麼誰家的孩子考上了哪所重點大學,什麼你怎麼學習成績總不見起色,什麼這次考試又因為馬虎丟分了吧……我現在對學習厭倦透頂,一上課腦子裡就迴響著她的嘮叨,根本學不下去。」

「爸爸是個工程師,他從不打我罵我,但我特別怕他。只要我的成績不進步,他一看我就拉下臉來,整天整天不理我。光考高分不行,我必須有進步他才高興,才會誇我獎勵我。明年就要中考了,我擔心極了,要是考砸了怎麼辦?天啊,我一想到爸爸的反應,就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

迄今為止,我收到了數千封中學生的信,很多孩子提到了父母給的壓力,上面幾段話是最平常不過的片斷了,還有多封信提到這樣的話:

「怎麼努力都達不到父母的期望,我累極了,真想哪一天離開這個世界。」

對此,廣州某中學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高三班主任解釋說,父母比孩子對學習更著急,是再平常不過的現象了。就她看來,父母們造成的壓力一點也不比應試教育低。一直從事中小學教師培訓工作的知名心理學家徐浩淵博士說,父母的壓力遠超過教師,是孩子們學習壓力的主要來源。

為什麼父母們給孩子製造了這麼大的壓力?

徐浩淵博士說,最簡單的解釋是,父母將自己的焦慮轉嫁給了孩子。父母,尤其是媽媽,他們自己的成長停滯下來,對自己能否適應社會產生了巨大的焦慮,但他們不是通過自己的成長去解決問題,而是將希望更多地寄托在孩子身上,結果讓孩子承受了雙倍的壓力。

「家長希望孩子好,但常不知道該怎麼做,」徐浩淵博士說,「最常見的是,他們不考慮孩子的心理需求,而是從自己的心理需求出發,為孩子設計人生。結果,他們出於愛心教育孩子,最後卻發展出束縛孩子成長的非愛行為。」

「請舉一個例子,好嗎?」我問道。

聽到這個最簡單不過的問話,50多歲的徐博士突然哽咽起來,她忍著淚花講了一個「每次必然讓她流淚的真實故事」:

小學生小剛突然跳樓自殺。他留下遺書對爸爸媽媽說,他覺得無論怎麼努力都達不到他們的期望,累極了。爸爸媽媽常說,他們對他很失望,他不想讓爸爸媽媽再失望,所以想到了死。自殺前,他砸碎了自己的儲錢罐,把攢了幾年的零花錢留給了爸爸媽媽。他說,他走了,爸爸媽媽不需要那麼辛苦了,如果他留下的錢不夠,爸爸媽媽可以加些錢,「坐坐火車,坐坐輪船,你們去玩一玩吧……不要再那麼辛苦了。」

回憶到這裡,徐博士的淚水忍不住流下來。她說,小剛那麼愛父母,他對父母「坐坐火車,坐坐輪船,你們去玩一玩吧……不要再那麼辛苦了」的期望,其實是他自己最大的嚮往。他認為這是最好的事情,自己實現不了了,但希望自己最愛的父母去實現。

小剛的心理機制是投射,他最希望做一件事情,但自己得不到,就希望最愛的父母得到。他是將自己的願望投射到了父母的身上。其實,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很多情況下也是投射,他們有種種心理需求,但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實現,而是期望孩子能去實現。孩子是最愛的人,孩子實現了,就像是自己也實現了。「這種心理是『孩子不急父母急』的根本原因,」徐博士說,「父母們自己的心理需求得不到滿足,卻把由此帶來的心理壓力轉嫁給了孩子。」

董太太的女兒蓉蓉上高二了,現在什麼家務活都不幹。這倒不是董太太刻意慣出來的。一開始,董太太還要求蓉蓉做點家務,但蓉蓉只要一拖,做媽媽的就會忍不住自己動手了。譬如,看著女兒的臟衣服堆在家裡,如果不去洗,董太太會覺得心煩意亂。只有洗了,心裡才會痛快一點。表面的原因是,這符合自己的衛生習慣。但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這樣做給女兒節省了時間去學習。

盡一切可能節省女兒時間讓她去學習,這成了董太太的原始心理需求。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在潛意識中,她對社會的變遷感到焦慮,覺得自己適應不了目前激烈的競爭。但是,她又沒有勇氣去提高自己,於是就暗暗希望女兒能考上名牌大學,在社會競爭中「佔據制高點」,自己也因此產生了成就感。

所以,她有勁兒就往女兒身上使,而不是往自己身上使。

這種心理轉嫁機制在媽媽的身上比較常見。不過,董太太的做法是很普通的,有一些媽媽的做法比較極端。

譬如,「中學語文教學資源網」一篇名為《如此「培優」令人心疼》的文章講到了一種怪現象:在武漢,一些媽媽把業餘時間全部拿來陪孩子上各種各樣的「培優班」,除了工作外,她們時刻陪伴在孩子身邊,不讓孩子有一刻空閑,必須拿出全部精力去增強自己的競爭能力。這篇文章是一個爸爸寫的,他寫道:

兒子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被他媽媽逼著「培優」,從沒過過周末。六年來,妻子把他送進的「培優班」不下30個。兒子自嘲是見不到陽光的人,早晨6時走,晚上11時休息。經常晚上八九時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了,一看,他斜靠在床上,流著口水睡得正香,手裡的書掉在了地上。讓人心疼!

兒子五年級時長出幾根白髮,當時我沒在意。上初中後,兒子白髮越來越多,現在看起來像個小老頭……我們擔心孩子有病,帶兒子看了好多醫院,看了西醫又看中醫,醫生的結論是孩子精神壓力過大。按醫囑買回核桃、黑芝麻給兒子吃,可兒子的白髮仍不見少。

每天早上6時,妻子準時叫兒子起床複習功課。即便上廁所、吃早餐時,妻子也要讓兒子多背幾個單詞。兒子上小學時,每天下午5時30分放學。妻子在校門口直接將兒子從漢陽接到武昌,趕6時的「培優班」。公共汽車上,妻子一手端飯,一手拿水。兒子在車上解決完晚餐。晚上9時下課回家,兒子還要完成學校老師布置的作業。

並且,這樣的媽媽成了一個群體,她們相互交流信息,聽說哪個「培優班」好,就會相互告知,然後紛紛去替孩子報名。

這些「全陪媽媽」將所有業餘時間都用來「提高孩子的能力」,儘管出現了明顯的負面效果仍不肯停下來。為什麼會這樣呢?最簡單的解釋就是,這是極端的「有勁兒就往孩子身上使」,她們看似是為孩子,但內心中,她們是為自己不能適應社會而焦慮。

徐博士說:「很多媽媽,自己完全停止成長了,她們能不焦慮嗎?但她們不努力讓自己成長,而是將壓力全放在孩子身上。她們說,這是愛,但不客氣地說,她們是在轉嫁自己的焦慮。」

前面的轉嫁方式中,父母一方停止成長,而將「提高競爭能力」的壓力完全轉嫁給孩子。但還有一些家長,自己並沒停止成長,但孩子則成了他們證明自己的工具,而不是獨立成長的另外一個人。只有孩子成功了,自己才有臉面。如果孩子不能出類拔萃,自己會覺得很丟臉。

著名教育家徐國靜說,她發現工人媽媽們對孩子的發展很滿足,她們說,我兒子學習不錯,要考大學;女兒成績不怎麼好,但她有夢想,將來一定有出息。但「知識媽媽」們對孩子的標準普遍苛刻,因為她們比的不是孩子有沒有考上大學,而是有沒有考上清華、北大,是否去了哈佛。

這是一種「理想自我」與「現實自我」的差距問題。「理想自我」總比「現實自我」高一層,工人媽媽的「理想自我」可能是成為知識分子,孩子只要達到這個水平就行了。但「知識媽媽」的「理想自我」更高一層,孩子必須達到這個水平她們才心滿意足。但在很多方面,工人家庭和知識家庭孩子的起跑線是一樣的,知識家庭的孩子並不比工人家庭有優勢,但卻承受了父母更大的壓力。

一個媽媽訴苦說,自己聽了很多講座,看了許多教育書籍,希望女兒能學習繪畫、英語、舞蹈和音樂,所以專門在少年宮附近買了房子。儘管這套房子格局不好,又很貴。但上中學以後,她發現女兒成績變差了,她的「全方位」設計落空了,而且女兒變得特別不聽話。自己付出這麼多,為什麼會換來這個結果?這位媽媽陷入痛苦之中。

徐國靜認為,這些父母其實都在不自覺中把自己當成「債主」,甚至逼孩子「還債」,從而站到了孩子的對立面上,親情關係也變得像「債主」和「債務人」般緊張,這樣的家庭環境非常不利於孩子的成長。

徐浩淵博士也說,一些高知家庭的父母壓力是極其沉重的,她知道有兩個家庭,父母都是教育學教授,孩子卻自殺了。

其中一家,父母都是某師範大學教師,他們為孩子設計了一套「完美」路線,要求孩子嚴格按照該路線去發展。孩子小時候還不錯,但年齡越大問題越多。第一次高考時,沒考上重點大學。在父母的要求下,他第二年參加了復考。就在考試成績公布的前一天,因為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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