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52章 擊破大營

北地,廉城。

數以十萬計的馬蹄,連大地也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重壓,隆隆作響,搖搖欲墜,騎軍無邊無岸,掀起的漫天煙塵,遮蔽住了大半個天空,彷彿這整個天地,全都籠罩在騎軍的威勢里。

梁固立於城北,看著敵人緩緩逼近,黑壓壓一片,無邊無際,予人以無限的壓抑,面色微微發白,雙手不由顫抖,這不是他心裡對敵人感到畏懼,純粹是人力無法抗拒天威的一種無力感。

幾乎在蓋俊被任命為北地太守的時候,梁固就已經是北地長史了,按說他經歷過鮮卑數萬騎入寇,不過那時他身處大本營富平,並未隨蓋俊親上前線。直到現在,他才有了一個比較直觀具體的印象,當年北地百姓究竟是經歷了怎樣一場苦難。

蓋俊耗費億萬,於屯田區大修塢堡,梁固雖然並未明確表示反對,心裡其實是不同意的。事實也正像他擔心的那樣,直至今日,相比於民間,郡府府庫仍然無甚余財,日子過得甚是吃緊,常有人笑說:其他地方是官富民貧,而北地則是民富官貧。

然而在這一刻,梁固完全理解了蓋俊,驃騎將軍就是驃騎將軍,目光深遠,非常人所能及也。如果沒有眾多塢堡的保護,他不敢想像這次西涼叛軍、盧水胡入侵,北地屯田區將會糜爛成什麼模樣。

廉城向聯軍騎兵投來驚懼交加的目光,後者何嘗不是對面前堅城,抱以震撼。廉城乃是屯田區的軍政中心,同時也是抵抗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道防線,更是日後進取的起點,蓋俊於周圍大修塢堡,怎麼會忘記它呢。毫不誇張地說,廉城之足備堅固,更在北地治所富平之上。即便聯軍六萬餘人,全部變成善戰步卒,並配以精良戰具,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攻打下來。

宋立遙望廉城,搖了搖頭,輕聲嘆道:「但坐擁此城,北地無憂也。」

「是啊……」陰就也是感慨連連,河西諸郡,多是小城要塞,幾無這般巨城。

麴光不以為然,認為此城未必強於金城治所允吾幾分。

宋立、陰就相繼陷入沉默,他們又不是沒去過金城,與之相比,金城相差甚遠。富平名聲更在廉城之上,想來城市規模,亦在其上,那該是怎樣的一座龐然大物。

聯軍本就沒有強攻廉城的打算,親眼看到後,更是徹底絕了心底僅存的一點心思,進攻這麼一座堅固大城,除了付出慘痛的傷亡外,再難期盼其他結果,還是老老實實圍城打援更可取。

聯軍數萬騎兵環城一周,耀武揚威一番後,當即後撤十數里,分別於城北、城東安營紮寨。

待營壘建成,已是日入時分,大部分戰士一頭鑽入氈帳,吃喝拉撒,皆在裡面,再不外出,另有小部數千羌人、盧水胡,吆喝著往南而去。北地塢堡群,大多處於屯田區內,他們是要深入內地各個治縣看看,是否有利可圖。至於自身安全,倒並無擔心,不說北地此時無力威脅他們,就算有,打不過總可以逃,對於這一套,他們輕車熟路。

卻說蓋繚進入羌中,一路北上,不惜馬力,入夜前,一座羌寨進入眼帘。

此羌寨之主即是比超,此人和零當、文房,堪稱蓋俊麾下三條忠犬,但如今比超混得越發風生水起,後二者已經難以和他比肩,這與他的自身能力全無關係,他只是有幸生了一個好兒子。不過話又說回來,能生厲害的兒子,也算是一種本事。

其子名叫超勝,乃近年先零羌中崛起的頭號英雄,楊阿若視其為心腹,甚見器重,此番南下勤王,便把他帶在身邊,據說已經立下不少功勛。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和吾己等人一樣,就此轉變為大漢國將領,不再返回羌中。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比超自己老了,不願離開故土,但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走出去。畢竟,兒子是一頭雄鷹,不應該困於先零這座山谷,大漢國這方天空,才是他展翅翱翔的地方。

比超對蓋繚的到來大感意外,急忙攜帶全家老小,出寨相迎,比超每年都會去幾趟廉城,有時甚至會住些日子,其中以鷹揚中郎府跑得最是勤快,自然認識蓋繚,說認識其實有些見外,比超心裡對驃騎將軍有多忠心,就對蓋繚有多尊敬。更何況,他兒子還在楊阿若手底下當差,怎能不對蓋繚畢恭畢敬。

蓋繚也沒和比超過多客套,一邊隨其入寨,一邊問道:「大帥,兵馬召集幾何?」

比超心中有數,想也不想道:「老奴麾下四千騎,隨時可以出發,零當和文房六千騎,想來明日就可到達,其他人則要慢一些。」

蓋繚足下一頓,不禁感慨道:「危急關頭,還得看老臣表現,其他人,待之再好,也是依靠不了。如果人人都如渠帥這般忠心無二,何用我一介女流前來?」

比超心裡樂開了花,面上不動聲色,問道:「我派出的探騎回報,敵騎陣容甚盛,不下六七萬眾,比之昔年鮮卑屠各,亦不遑多讓,非老奴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以北地現今實力,恐有不濟。將軍此刻正當勤王緊要關頭,不知能否抽出兵力回援?」

蓋繚點點頭,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韓遂主力盡喪,一月半月之內,阿兄就能克定西都,恢複漢室。今援兵以鎮軍將軍統領,精銳步騎三萬,不日即可趕到。」

「哦,是馬將軍親至?如此一來,北地無憂了。」比超聞言頓時安心不少,馬騰是蓋俊麾下數一數二的大將,特別是當年馬騰率軍於廉城城下力挫鮮卑、屠各聯軍八萬之眾,斬殺鮮卑大王和連,給羌人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蓋繚隨比超進入一間漢人風格的雅室,兩人又談片刻,後者見她疲倦,知趣的告退。

蓋繚懶洋洋躺在榻上,小時候,她粘膩兄長蓋俊,深受後者影響,頗喜《左傳》,及長,興趣稍廣,史籍兵書無不涉獵,常常對沙場心生嚮往,恨不能為男兒身,和阿兄並肩作戰。待成婚生子,心思便漸漸淡了,沒想到老天給了她一次難得的體驗機會。說心裡話,期間艱難,遠超想像,她若早知這般辛苦,打死她也不會去碰兵書,這時,也就不用勞心勞力,只管躲在富平城中,靜靜等待戰事結果就行了。

迷迷糊糊間,蓋繚陷入夢鄉。次日醒來,天際微清,她才剛剛下榻,便有兩名披髮羌女進來,伏地叩拜後,為她凈面梳發,動作異常輕柔,一看就是經過悉心調教。蓋繚示意她們把青絲束起,用簪定住,不一刻,銅鏡中浮出一張帶著英氣的清秀面龐。蓋繚滿意地點點頭,揮退婢女,走出房門,外間十名瞪著赤紅眼睛的侍衛齊齊施禮。趕一日路程,夜又未眠,真是難為他們了,乃叫他們回房休息。

蓋繚帶著兩三名侍從,興緻勃勃地逛著羌寨,其實說是寨子,只是傳統上的叫法,畢竟三萬人同時居住於此,規模已經不下漢人中等城市。蓋繚曾於兩年前和楊阿若來過羌地一趟,不過那時僅粗略觀賞,並不仔細,這時定下心來,周遊觀賞,倒別有一番異域風趣。

時間匆匆流逝,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比超火急火燎地行至蓋繚身邊,滿臉尷尬地道:「許是老奴年紀大了,近來特別嗜睡,呼之不醒,怠慢之處,還望見諒。」

蓋繚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目視左右,說道:「大帥這羌寨是一年一個樣啊,記得前年來時,尚沒有今日氣象。」

此正是比超的得意處,當即滿面春風道:「還不是託了將軍之福!想老奴本為一介小酋,在這羌地,誰曾把我比超放在眼裡過?自得將軍另眼相看,恩寵賞賜,與日俱增,老奴若是不拿出幾分成績,自己丟臉事小,丟了將軍臉面,萬死難辭其咎。」

蓋繚笑笑,她深知比超為人,三句不離馬屁,早就見怪不怪了,說道:「對了,聽說超勝這次立功不少,等到阿兄掃平國賊,大封群臣,說不得要討個中郎將噹噹。」

「托吉言、托吉言……」比超面上的喜色,卻是怎麼掩也掩蓋不住,兒子今年不過二十齣頭,就將坐到中郎將,想想任中郎將的都是些什麼人物,蓋繚之夫楊阿若、先零大將吾己等人也不過中郎將而已。兒子若是漢人,也許名聲未必及得上「白馬龐令明」,但亦為河朔屈指可數的少年將領。這也是他一力贊成兒子脫羌入漢的根本原因,只有不受外族身份所累,他才能飛得更高,飛得更遠。

兩人邊聊邊往回走,用過早飯,蓋繚漱過口,用手巾輕輕擦著牙齒,輕描淡寫道:「大帥,你派出快騎,通知諸位酋帥,加快趕路,明日中午不至,就不用來了。」

比超聽得心裡一驚,蓋繚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點頭應命。

未及數個時辰,零當、文房一同趕到,聽說蓋繚親至,急忙拜見。

蓋繚笑容可掬,一一安撫,三人兵力相加,不下萬人,且屢屢受到蓋俊徵召,甚是精銳,遠邁諸部,而今丈夫楊阿若麾下羌騎,便有半數來自三人勢力。蓋繚手中有了這一萬騎,心中安定不少。

次日午時,羌中各部陸續抵達,人數一舉突破兩萬,達到兩萬三千餘騎,舉目望去,人喊馬嘶,牛羊遍野,喧鬧非常。據比超稱,有三部未到,蓋繚默默點頭,簡單舉行誓師,旋而率軍向南,當真是不再等待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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