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42章 轉敗為勝

號角長鳴,萬馬奔騰,塵土飛揚,喊殺衝天,構成一幅絕妙的萬騎奔襲圖,任何個人面對這幅畫面,都會從心底升起絕望之情,這是本能,無關性格。然而一支騎軍,特別是人數與對手相差無幾的騎軍,只會升起滔天的戰意,他們想要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此際,蓋軍左翼騎兵便是抱著這種心情,手掌,用力握緊刀矟,雙腿,牢牢夾住馬腹,目光,堅定直視前方,默默等候著衝鋒的號角和飛揚的旗幟。

郭銳、張遼等將如同眾星捧月般,拱衛在關羽左右,後者面對敵人的奔襲,銅鑄一般的臉龐稜角分明,神情嚴肅,狹長雙眸宛如兩道利劍,散發著獵獵殺氣。

對手,從不曾被關羽放在眼裡,以前這樣,現在也這樣,更讓他在意的是,左翼騎軍主將,雖然麾下擁有八千餘騎,但顯然,他不太滿意這個位置。哪怕右翼騎兵的主將胡封和他一樣,同為偏將軍。關羽不認為胡封有資格和他相提並論,事實上亦大致如此,關羽繼蓋胤之後,獨鎮河東,威懾一方,聲勢不弱蓋胤、馬騰,胡軫卻始終未能脫離蓋俊羽翼,靠著襲取雒陽奇功,方才連跨數級,登上將軍之位。

先前長安聯軍據守霸水,蓋軍主力一時無法全數渡河,鎮軍將軍馬騰遂留於東岸,統攝全軍,而關羽則被蓋俊任命為西岸統帥。經過一系列會戰,其麾下人數從數千人開始,一路攀升,最高時統帥步騎超過三萬,取得的戰果也是頗為豐盛,這無疑是他從戎八載以來的巔峰,隱隱有超過馬騰的架勢,比之義兄蓋胤不遑多讓。

自大軍渡過霸水,進抵長安城下,蓋俊理所當然收回軍權,統領全軍,這一點,關羽不可能存有意見,可實際統帥數萬眾的中軍主將,落到馬騰手裡,就有那麼一點讓他感到不舒服了。驃騎將軍揮師南下勤王以來,馬騰莫說尺功,寸功業是未立,他憑什麼盤踞中路,反把他這個霸水有功的統帥擠到側翼?當然,關羽不敢質疑蓋俊的決定,充其量只能在心裡發泄牢騷罷了。

「將軍……」郭銳輕輕呼道。

關羽沉著臉回應一聲,一邊拔刀出鞘,一邊謂郭銳道:「中軍處於僵持,一時難開局面,今賊騎直衝而來,破局豈不在我?我軍當為鋒鏑,一舉摧破敵騎,而後直入賊軍,擒殺賊首,奪不世之功。叫那些個庸輩看看,究竟誰才是軍中冠首。」

「諾。」郭銳面無表情,沉聲說道。關羽不是一個瞞得住心事的人,這倒不是說他心無城府,而是以他高傲的性格,根本不屑去隱瞞。郭銳自然聽得出他話里的潛台詞,實際上,他和馬騰之間的紛爭,並非一天兩天內形成,也許早在蓋俊組軍的那一天起,兩個人傑一般的人物就已註定不會和睦相處。當馬騰身在北地,遠離蓋俊,隱隱有脫離體系的跡象時,在一向以忠義自詡的關羽看來,完全不可接受,曾建議蓋俊,立促殺之,由此矛盾幾乎半公開化。

早在十年前,郭銳就與關羽一道,跟隨蓋俊橫行羌中,相交早於諸將。然則他和馬騰同為漢羌混血,只不過一個是臧,即羌父漢母,一個是獲,即漢父羌母,雖然無甚深交,亦無矛盾。更重要的是,他只忠於驃騎將軍,無意介入兩人紛爭,甚至從中調和,可惜兩人之間的矛盾,不是單一,而是全方位的,因此成效不大。

關羽對著郭銳微微頷首,頭轉向另一邊,謂張遼道:「文遠,對於諸般流言蜚語,不必時時掛在心上,將軍有一句話說得好:『不遭人嫉是庸才。』惟有才幹傑出之輩,方才遭人嫉妒。而回擊他們的最好方式,不是靠一張嘴,而是靠手裡的刀。」

張遼聞言猛力捏緊戟桿,鄭重回道:「謹記將軍之言。」

關羽含笑道:「如今,證明你自己的機會來了,文遠,放手一搏,正名就在今朝。」

張遼面上似有激昂之色,欣然笑道:「此我心意也。」

「善。」關羽言訖,高高揚起愛刀青冥,霎時間,令旗搖動,諸旗回應,戰鼓聲、號角聲旋而響徹,此起彼伏,交纏盤旋,直衝雲霄,蓋軍左翼八千餘騎,轟然而動。

關羽將騎軍一分二外,自將五千騎從正面硬撼敵騎,另以郭銳率三千餘騎擊其側翼,關羽主力就像是一桿大矟,鋒芒畢露,而郭銳偏師則是划出一道凄婉的弧線,化身為枝刃,兩者相結合,便是一柄鋒銳無雙的大戟,鋒能傷人,枝亦能傷人。

「嗚嗚嗚……咚咚咚……」號角長鳴,鼓聲如雷,三支鐵騎夾帶著風雷之聲,漫天灰塵,一往無前地沖向對手,戰馬的奔騰聲和騎士的喊殺聲彷彿山洪暴發,勢不可擋。首先是聯軍鐵騎和蓋軍關羽主力,滾滾洪流洶湧翻騰,不斷靠近、靠近、靠近……

「轟隆隆——」

兩支騎軍排山倒海般撲向撲擊,兩條浪跡線接觸的那一剎那,爆發出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大響聲,一圈圈巨大的漣漪,飛速向四周擴散開來,猶如衝擊波一般橫掃整個戰場,雙方數以十萬計,或靜立備戰、或浴血廝殺的將士,都不由為之一頓。

長箭遮天蔽日,人馬好似洪峰,數不清的長矟、戰刀於空中翩翩起舞,廝殺慘叫聲和金鐵撞擊聲成為戰場上的主旋律,驚天動地的戰鬥,正式拉開帷幕。

關羽居中指揮,而令張遼為鋒銳,全軍以錐形陣撕開敵軍陣線,於內橫衝直撞,無人能當。蓋軍速度極快,宛如閃電雷霆,遠遠超過聯軍的想像,幾乎眨眼的工夫,突進便以百丈計。

長安聯軍的騎陣被從中劈開,浮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且每時每刻都在持續惡化中。

「令,左右翼夾擊,延緩敵軍速度……」面對蓋軍咄咄逼人的突擊,騎將閻豐反應異常冷靜,他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早在霸水河邊,他便率領馬軍和蓋軍鐵騎無數次生死相搏,甚至與蓋軍最精銳的射虎、落雕二營直接交鋒。結果不用問,自然是他敗多勝少。是以閻豐深知對手之能,並不為蓋軍的戰力感到意外,亦無驚慌。面前之人,有此戰力,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長安聯軍以韓遂為代表,一直固執地認為涼州人、先零羌是河朔軍戰力最強的騎軍,并州人、匈奴人戰力弱。對於前者,閻豐無甚意見,至於後者,閻豐覺得,相比於涼、羌那堪稱逆天的戰力,後者確實弱一線,可那是經驗欠缺所致,無論是個人,抑或整體,未必遜色涼、羌,畢竟兩者接受蓋俊整合的時間相差甚遠。

閻豐作為親身經歷者,通過一系列大戰,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並、匈的戰力在河朔諸虎臣猛將的帶領下,正在飛速上漲,從最開始與聯軍騎兵互有攻守,沒幾戰便頗佔上風,時至今日,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已是能夠全方位壓制聯軍羌胡騎兵。這般成長速度,著實駭人聽聞,或者說,本來他們就有這個潛力,只是現在被引導出來罷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河朔便會誕生又一支天下無敵的騎軍。

同理,聯軍羌胡騎兵同樣也有很大的潛力未曾發揮出來,可惜不管是韓遂還是其他人,包括閻豐,都無法把他們身上的潛力轉化為戰力。說到底,像段熲、蓋俊這樣能夠以一己之力,改變一軍,乃至改變麾下羌胡面貌的人,也許一兩百年才會出那麼一兩人。兩人所處時代,西疆可謂將星雲集,皇甫規、張奐、皇甫嵩、董卓……無不是威震天下,享有盛名之輩,然而能望二人項背者,一個也無。

閻豐慢慢收回心思,目光漸漸凝實,和蓋俊處於同一時代,並且還是敵人,這是一件多麼悲哀而又慶幸的事情。任何敵人,面對蓋俊,皆免不了一敗塗地,不是悲哀是什麼?說慶幸,是指遇逢此對手,縱然戰死沙場,又有何憾?

閻豐心裡清楚,與河朔軍對壘,己方絕對難逃失敗的命運,他不了解主上韓遂的心思和意圖,也不想去了解,他只知道,極盡自己之所能,奮勇一戰,如此而已。

密集地馬群中,一匹雄壯黑馬突然騰空而起,龐大的身軀狠狠地撞上一匹迎面而來的戰馬頭顱,戰馬吃痛嘶叫一聲,帶著背上主人,斜斜地摔倒地上,轉瞬之間,沒入馬群,失去身影,這般擁擠混亂的局面,他們不可能再站起來,死亡是他們的歸宿。

烏騅四蹄方才著地,馬上騎士立即揮舞手中碩大無朋的大雙戟,三名對手,或失頭顱,或失肢體,先後噴血落馬。騎士年紀甚輕,約二十四五歲,容貌剛毅,稜角分明,雙目猶如出鞘利劍,殺氣溢出,瀰漫周身,恍如死神復生,充滿著危險的氣息,有此威勢者,即便河朔軍中,亦是寥寥。此人正是被關羽指派為騎軍鋒鏑的張遼。

此刻他胯下烏騅,並非他本來的坐騎,他原有一馬,相隨周旋數載,感情深厚,可惜於長安突圍一役,身中數箭,傷重而亡。張遼逼不得已,惟有更換一匹戰馬,其時呂布軍中馬匹,皆是從未央宮帶出,皇家之物,其神駿者,自有不凡之處,卻也未必就比原來愛駒強出幾分,更兼人馬相處日短,駕馭起來,極為不暢。

自張遼北上投入驃騎將軍麾下,與關羽相交莫逆,後者認為他的坐騎只和諸校尉、司馬類同,不符合他中郎將的身份與地位,乃從自己馬廄四匹西域良馬中,擇一烏騅,贈予張遼。

張遼性格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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