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34章 決戰

「漢軍威武……漢軍威武……」

「驃騎將軍威武……驃騎將軍威武……」

「誅殺韓賊,解救天子,重振社稷……」

蓋軍將士齊聲唱和,口號聲衝天而起,於頭頂上空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股巨大的聲浪,繼而一波波湧向古樸破敗的長安,霎時間,全城震動,無人不聞。

未央宮,天子聽著數萬人呼喊,怔了一下,邁開步子小跑出殿,舉頭仰望東方,怔怔出神。

「解救天子,重振社稷」,這句話劉協幾年間不知聽了多少遍,早已不信,董卓、王允、韓遂……他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他這個天子,考慮過國家社稷,他們為的,是自己的利益。在劉協的心裡,蓋俊和他們實乃一丘之貉,並無本質其別。

然而,那一句句雄壯的「漢軍威武」,卻頗令他感到動容,甚至產生流淚的衝動,「漢軍威武」,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呼聲啊!父皇在位時,喜好軍事,劉協尚在懷抱時,便有耳聞,對此口號最是熟悉不過。可是等到父皇過世,袁紹殺閹時、不喊,董卓進京時、不喊,王允刺董時、不喊,韓遂勤王時、不喊,劉協一度以為,漢軍,再也不會保衛大漢國了,原來,不是沒有,而是他沒遇到。

劉協雙眼泛紅,回謂隨之而出的楊彪道:「老師,蓋卿是國家的忠臣嗎?」

楊彪收回視線,看向劉協,細細回憶蓋俊過往,蓋俊早年游太學,素與袁紹相友善,兩人則僅僅只有數面之緣,難稱交情,不過這並不妨礙楊彪關注「射虎滅蝗蓋子英」。及年長,名震京華的少年俊傑成為戰場上戰無不勝的「落雕長史」、「驃騎將軍」。楊彪最後想了想說道:「至少,驃騎將軍絕不會是董、韓那般的逆臣。」

「哦。」劉協不太滿意老師的回答,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他希望老師以肯定的語氣回答他,驃騎將軍,是忠臣。

楊彪混跡官場數十載,早就練就一副火眼金睛,劉協內心想法,不用猜也看得出來,只是,楊賜身為人師、人臣,以及從小飽受嚴謹家風的訓導,他不能以謊話哄騙劉協。

蔡府,蔡邕坐於書房案前,雙手彈撥案上素琴,委婉流暢,雋永清新的琴音順著指尖、琴弦,緩緩溢出,填滿空室,旋而順著小窗鑽出,與院中鬱鬱蔥蔥,隨風搖擺的竹林遙相呼應,整個院子到處瀰漫著這種的野逸氣息。此曲正是蓋俊所授神曲《平沙落雁》,有清心靜氣之神效,蔡邕略顯焦躁的心,也因此慢慢平復下來。

雜音突兀傳入院中,將沉寂在音樂海洋的蔡邕拉回現實,手中一頓,琴音便止了下來。如果是往常,蔡邕必然怒不可遏,捶胸頓足,乃至整日悶悶不樂,但如今他僅僅怔了一下,便重新撫上琴弦,再次彈起《平沙落雁》,不過此時他終究內心難靜,以致彈出來的音質頗雜,心知不能勉強,蔡邕惟有嘆息作罷。

蔡谷腳步匆匆,來到書房,面露喜色道:「大兄,蓋軍來了。」

蔡谷乃是蔡邕從父、已故衛尉蔡質親子,當年蔡邕和蔡質得罪中常侍程璜、酷吏陽球,同日下獄,蔡邕因有蓋俊為其奔走求情,僥倖逃過一劫,可惜蔡質則未能幸免於難。蔡邕少失父愛,蔡質代替其兄,把他撫養長大,其死之後,蔡邕自然要替他照顧一家老小。蔡谷今年不滿四旬,容貌普通,才學一般,多賴蔡邕扶持,才得以坐到侍御史之位,可惜再想有所寸進,難上加難。

蔡邕微微點頭道:「我已經聽到了。」

蔡谷知從兄心意,閑話幾句,便告退而去。

蔡邕低下頭,手指輕輕撥動琴弦,自董卓身死,不知不覺,已近兩月。董卓為人如何,世間已有評論,蔡邕無意為他辯白,他一生仕途坎坷,年近六旬,困守家中,鬱郁不得志伸,是董卓,把他請出山,授予高位、權柄,讓他得以一盡胸中才華。隨著董卓退守三輔,朝廷頹勢難挽,蔡邕手中權利逐漸變小,僅剩名位,然而他仍然不願離開,全力輔佐董卓,為的,就是回報其知遇之恩。

董卓死後,王允當政,蔡邕徹底失去了僅存的一點權利,待韓遂進京,蔡邕乾脆借腿疾告歸,每日不是在家讀書彈琴靜心,便是約友聚會縱論暢飲,表面上看,其生活甚是清閑自在,著實羨煞旁人,可是又有誰能夠體會,他內心中的空虛寂寞呢?

清閑自在的日子,對於朝堂公卿,自然是羨慕不來,可是蔡邕居家十數載,過夠了清閑平淡的生活,不想再過了,他想把一身的才學,盡數施展出來,要知道他已經六十歲了,再不施展,就沒有機會了。

愛婿蓋俊,揮軍十萬,進抵長安,此刻就在城外,距離巔峰,僅剩一步之遙。蔡邕距離巔峰,何嘗不是只差一步?他甚至已經隱隱看到三公之位,在向他招手。是以聽到數萬大軍齊聲吶喊,剛剛有所平復的心情,立刻如怒海狂濤,掀起滔天波瀾。

「子英、子英……」

東、北兩路蓋軍幾乎同時抵達長安城下,北路軍步騎約兩萬上下,東路軍兵馬約四萬餘不到五萬,人數和城外聯軍相彷彿,雙方兵力只相差數千,蓋軍略佔優。

蓋軍將士眼見帝都觸手可及,無不踴躍請戰,蓋俊雖覺得軍心可用,卻也沒有馬上採取進攻,他可不想讓對方來個以逸待勞,徒生變數。長安,就在面前,不會憑空消失,也不會長腿跑掉,所以蓋俊亦不急於一時,一切還是以穩妥為要。

兩支蓋軍並未合兵一處,而是於北、東兩面分立營壘,聯軍當然不會讓蓋軍這麼輕鬆的紮下營盤,屢屢派遣輕騎騷擾,蓋軍以騎回擊之,雙方騎兵各有顧忌,大戰不會輕易爆發,不過千人規模的小戰則是頻頻發生,蓋軍騎兵更精銳,稍佔上風。

「罪人胡軫,拜見驃騎將軍……」

蓋俊看著伏在馬下的胡軫,此刻後者早已不復被擒時的狼狽模樣,盔甲明亮,方面短須,很有威容,族侄蓋胤是考慮到用他招降董軍諸將,一個外表光鮮的胡軫肯定比一個外表落魄的胡軫更有益處。蓋俊半晌乾笑道:「胡文才,你可是讓孤吃了很多苦頭啊……」

胡軫大驚失色,以為蓋俊是要秋後算賬,連連叩首道:「罪人該死、罪人該死……」

「戰場相爭,各憑本事,孤沒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稍有感想罷了。」蓋俊見胡軫這般作態,頓時哭笑不得,擺了擺手道:「行了,起來吧,怎麼說文才你也是涼州大人,威信素高,名震西疆,如此低聲下氣,豈不令鄉人笑話?」蓋俊還記得,平黃巾之亂時,他射虎、落雕二營中,不少勇士對胡軫可是尊敬得不得了。

「驃騎將軍胸襟四海,罪人拜服。」胡軫心知蓋俊不會殺他,稍稍放心,拜謝後方才起身。

蓋俊身邊涼州人眾多,但與胡軫有交情者寥寥無幾,正好此行張濟一同前來,便把他喚來,讓他和胡軫相聚。張濟以前在董軍時,和樊稠最相善,次則胡軫,兩人見面,好生感慨,張濟念及董卓死無全屍,不由落下虎淚,胡軫早已沒了那般心思,輕聲安慰好友。

待兩人結束交談,蓋俊漫不經心地問道:「郭阿多搞什麼鬼?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居然為韓遂拼掉老命。」在蓋俊眼裡,郭汜的行為簡直匪夷所思,韓遂究竟施展了什麼魔法,能叫郭阿多賣死命。

胡軫苦笑道:「郭阿多這廝器量頗狹,最是記仇,早前與驃騎將軍在河東發生齷齪,胸中一箭,幾乎隕落,乃嫉恨至今,常思報仇雪恨。」

蓋俊聽罷搖搖頭道:「沒有器量,最多一介猛將,難成虎臣,孤不缺他。」

胡軫深以為然,說道:「郭阿多隨董公最早,立功亦多,然則始終只能為先鋒,而不能獨將一軍,不是沒有道理。」接著胡軫一指張濟,說道:「子業則不然,子業文武雙全,亦有容人之量,若非遇到驃騎,現在地位肯定早已不在我之下。」

蓋俊笑了笑,不置可否,胡軫名氣大,能力強,在董軍之中,是僅次於董卓親族的外姓大將,張濟縱然忠勇無雙,亦是拍馬難及。胡軫如此自貶自己,吹捧張濟,無非是新入河朔軍,頗為孤立,所能依仗者,惟有好友張濟,自然竭力向他靠攏。

張濟顯然也清楚這一點,看了胡軫一眼,卻也沒有表示不滿,胡軫此舉並無惡意,只是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而已,作為十幾年的朋友,他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何況兩年的囚禁生涯,早已把他的火氣磨得乾乾淨淨。

不久,有斥候回報,言韓遂欲與將軍在陣前對話。蓋俊聞言一怔,面色古怪,卻是想起去年和公孫瓚的齷齪。

賈詡、荀彧、荀攸紛紛站出來阻止,言辭激烈,蓋俊想了想,拒絕了之。一來確實如諸謀士所言,己方大勢在握,不宜輕身冒險,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暗設弓弩手,萬一中招,樂子可就大了。二來蓋俊是覺得兩人之間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好談的?無非聊天打屁,互相咒罵,與其效法莽夫潑婦,不如手底下見真章。

韓遂聽說蓋俊拒絕相見,心裡微微感到遺憾,他確實是存了埋伏神箭手的意圖,但也不乏見一見名震天下的驃騎將軍的意思,兩人互相廝殺經年,神交已久,卻還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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