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16章 再添後手

京兆尹、霸水西。

高順部穩若磐石,動若雷霆,數次硬撼敵軍而擊敗之,且一改先前守勢,在如雷的戰鼓聲助威下,全軍俱動,步步推進,展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彷彿面對韓、董聯軍主力,亦能戰而勝之,董軍數次遭到慘痛打擊的潰兵殘將,如何敢敵這等虎狼之師,連連後退,無再戰之勇氣。高順部這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到「趙屹陣亡」的消息傳出,方才有所回落。

此時大軍已向前推進足足百餘丈,後續兵力源源不斷登上西岸,高順見擴充縱深的目的已然達成,便命全軍止步,嚴陣以迎大敵。

高順部行動時,右翼高覽、卞秉諸部也沒閑著,只是不像前者那般深入罷了。畢竟,只要霸橋還握在己方手裡,高順就等於擁有了無窮無盡的援兵,縱然身陷危局,也能依靠雄厚兵力扳回頹勢,他們則不同,右路軍背後只有十幾架飄在水面的浮橋,兵力很難投送過來,一旦過於深入腹地,與後方脫節,很容易受兵力所限而落入險境。

如今高覽、卞秉諸部大約處於高順軍腰肋,這個位置既能免遭對手主力打擊,又能護衛中軍側翼,十分符合其自身角色,說到底,他們只是偏軍,高順部才是主力。

卻說蓋軍中、右兩路準備就緒,只待大戰來臨,另一側戰事業已進入尾聲階段。韓軍騎兵及董軍步卒緊緊咬住蓋軍潰兵,窮追猛打,後者雖有浮橋及霸橋兩個方向的援兵,然則軍心已敗,莫說返身再戰,連趕來相助的友軍也被他們一股腦衝散了。

聯軍步騎豈能放過如此良機,從後掩殺,刀砍矟刺,縱馬陵蹈,一直將對手驅趕入河。趁對手身在水中,行動不便,聯軍將士立身岸邊,亂射弩箭,一時間哀嚎慘叫絡繹不絕,水面不一刻便被染得赤紅,浮屍填滿河道,霸水幾為之不流。

屠殺潰兵之間隙,聯軍士卒又澆油火於浮橋之上,霎時間濃煙滾滾,火光亂竄,大火藉助風勢,熊熊燃燒,很快連成一邊,火勢之猛烈,似欲連天也一併燒著。不消半個時辰,蓋軍兵民半夜辛苦所建之諸浮橋,損毀太半。

與此同時,董越、麴勝對前軍數敗,屢折軍威感到無比氣憤,將其等調回,自都、校尉以下,大小軍官,無論親疏,全部斬首示眾,不如此不足以重振士氣。隨後兩人不敢再藏著掖著,盡遣步騎精銳萬餘人,正面強攻蓋軍,令側翼閻豐諸部予以配合,這一次所傳達的命令格外嚴苛,勝則全賞,敗則俱罰,韓、董聯軍將士沒有退路可言。

猛烈的戰鼓聲和低沉的號角聲互相交融,不久刺耳的箭嘯聲後來居上,一片片巨大的黑色箭雲騰空而起,旋而落下。

「咚咚咚咚咚……」箭矢射中盾牌的悶響聲疾速奏響,此起彼伏,連綿不絕,蓋軍以大楯組成的圍牆,眨眼間便箭矢密布,偶爾伴隨著一兩聲凄厲地慘叫,隨著時間的推移,慘叫聲正在變成主旋律。

雙方士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殺……」

「殺啊……」

轉瞬間,便形成了怒濤撞擊崖壁的壯觀景象。

西都、長安。

在六月這個生機勃勃的季節里,章城門大街作為中央官署及帝宮未央的主要通道,本該熱鬧非凡,車水馬龍,此時章城門大街卻是無比空曠,不見人影,盡顯蕭瑟。

「嗒嗒嗒嗒……」一輛簡樸馬車身披著落日的餘暉,從遠方緩緩而來,孤獨的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

「兄長,你說司徒韓公召喚你我,是何意圖?」馬車內坐著兩名青年,開口說話之人為年輕者,他年約二十四五歲上下,頭戴一梁進賢冠,身著黑色袍服,身量適中,相貌英俊,其姓劉名誕,字仲玉,乃是益州牧、陽城侯劉焉次子,如今在京任治書侍御史,秩六百石。年長者不滿三旬,姿容猶有過之,其方面寬額,雙目有神,使人過目難忘,他姓劉名范,字伯玉,為劉焉長子,劉誕長兄,官居左中郎將,秩比兩千石。

聽到二弟劉誕的話,劉范凝眉緩緩搖了搖頭,回道:「韓公心意,誰能知之?」

劉誕冷笑道:「驃騎將軍南下勤王,大軍十餘萬眾,兵分三路,同時俱發,軍容鼎盛,無以復加,幾有鯨吞關中之勢,所過河東、弘農、馮翊無不望風而降,甘為前驅。於今進抵霸水,距長安未百里,韓公豈能不憂?」

「……」劉范看了二弟一眼。

劉誕最後推斷道:「依弟看來,韓公必是畏懼驃騎兵鋒,求父親為援。」

這道理早在韓遂使人傳喚的那一刻,劉范就猜到了,而今他更多考慮的是,當韓遂提出來時,他該以何態度回應。

見兄長默不作聲,劉誕還要再說,突然馬蹄聲暴起,由遠及近,劉誕忍不住掀開車窗,只見一隊足有數百之眾的漢胡騎士策馬飛馳,從側方疾速掠過。

作為大漢魯恭王后裔,漢室宗親,天生貴胄,劉誕從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很明顯不適應士卒怪異的吆喝聲及軍官粗魯的呵斥聲,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騎兵中有人對劉誕的注視感到不悅,開口斥罵道:「小白臉,看你娘的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話語才落,諸騎轟然而笑,隨即諸般詈語胡腔紛紛噴涌而出。

劉誕何曾遇到過這般窘迫場面,直被罵得面紅耳赤,偏偏又奈何對方不得,惟有放下車窗,隔絕了污言穢語。

直到騎隊走遠,劉誕依然氣憤難消,雙手顫抖不止,「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劉范面如靜湖,語調淡淡地道:「二弟,你的養氣功夫還不到家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兄長的話語也無法使劉誕平靜下來,他雖然生氣自己受到侮辱,但更多的卻是哀漢室之衰敗,要知道,他不僅是治書侍御史,更是漢室宗親,代表皇族。劉誕怒極而悲道:「兄長,這天下,究竟還是不是我劉氏的天下?」

「……」劉范默然。這天下,早就不是劉氏的天下了,父親目光深遠,早在幾年前就看出了大漢國日薄西山,天下即將進入亂世,乃求為州牧,先交州而後益州,內剪州郡豪強大姓數百家,鞏固地位,外以五斗米教張魯攻殺漢中太守蘇固,阻絕道路。而今天下已亂,父親據益州險阻,擁沃野千里,帶甲十萬,谷支十年,進則繼光武之志,成高祖偉業,事若不濟,亦可為公孫述,偏安西南,為一方之霸主。

司徒府,即原董卓相國府,去歲三輔地震,長安毀壞最慘,全城三四成建築淪為廢墟,相國府也未能倖免,不過董卓是誰?他可是大漢國第一權臣,沒用幾個月,就使得相國府煥然一新,奢華更甚於往昔。韓遂入京後,這裡理所當然成為其居所。

司徒府深處,一座面積不大的獨院,裡面聚集甲士數百,其等手持戟矟,沿廊而立,身姿挺拔,目不斜視,防衛之森嚴過於宮室,不用想也知道這棟房間里的人是誰。

背插飛羽的信使靜靜伏叩於地,一滴汗水順著髮根划過臉頰,隱入顎下。

「這就是全部嗎?」主位上響起一把威嚴的聲音。

「呼……」信使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已經把情報送上許久,卻不見回應,屋內壓抑的氣氛快要把他的精神壓垮了。時值日落,屋裡只燃一盞油燈,略顯昏暗,信使看不清主君面上表情,也不敢多看,抱拳回道:「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

「諾。」信使捻手捻腳退出房間,並將門輕輕合攏。

韓遂又看了一眼竹片上的情報,隨手丟到案上,情報所言極短,只有五個字,安陵現敵騎。安陵縣歸屬右扶風,位於長安西北,這股敵人很明顯是北方高陵方向蓋勛、楊阿若的北地軍。北地軍繼蓋俊本部人馬之後,亦與長安開戰,猛攻謂橋,其另遣精騎繞到安陵,看得出是想開闢第二條戰線,分散己軍兵力。

韓遂雖知對手意圖,卻也不得不被牽著鼻子走,這就是防守者的劣勢,缺少戰爭主導權,進攻方是想打哪裡就打哪裡,而防守者只能隨其變而變。

韓遂已是兩天一夜未合過眼了,雙眸酸痛難忍,乃借著思考閉目養神。

北地軍攻勢固然猛烈,但楊秋乃是他麾下有數大將,至今仍將對方牢牢釘在北岸,使敵不得寸進,而安陵方向的敵騎一時也威脅不到長安。北方暫時無需多慮,倒是他最重視的中路軍,仗打得甚是窩囊,不僅折了猛將華雄,還被對方突破霸橋,立足西岸。

韓遂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可是在枳道、長門一帶布置了足足五萬雄兵,是五萬,不是五千,僅僅一天時間,就被對方殺過河來,太荒唐了,荒唐透頂。雖然麴勝、董越一再向他下軍令狀,言必將蓋軍趕下河,否則提頭來見,可是這絲毫沒能減輕韓遂內心的憂慮。

南邊的戰事也令他揪心不已,霸上、藍田方面暫時未見蓋軍蹤影,可重地嶢關卻是在呂布的手裡,董將李傕率軍圍攻已有一些時日,不見鬆動。

對於呂布這條從長安逃脫的漏網之魚,韓遂本沒太在意,左右不過一喪家之犬耳,能掀起什麼風浪。沒想到這廝膽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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