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03章 南下

關羽走後,蓋俊合目養神,同時輕輕揉弄著太陽穴。

關羽,這是他來到漢代以來收的第一個歷史名人,因為早就相識,極盡拉攏,傾心結交,所以料定「關帝」一旦亡命,不會再去涿郡,必來北地,可是當他聽到對方親口說出,仍然感到心花怒放。三國這個人才輩出,群星璀璨的時代,關羽,堪稱其中最奪目的一顆恆星,沒有人能夠掩蓋住他的光芒,哪怕是他的君主劉備也不行。

關羽一生縱橫疆場,勇猛無敵,逼得雄霸北方的曹操幾欲遷都以避鋒芒,作為一個武將,能夠做到他這一步,能有幾人?

可是,他的性格存在著致命的缺陷,總結成一個字——傲。這個傲字可以延伸很多辭彙,傲氣、傲然、傲骨,或是傲慢、傲睨、傲倨,關羽兼而有之,且做到極致,連君主劉備妻兄糜芳也絲毫不曾放在眼裡,荊州之失,固然是孫權圖謀已久,以有備對無備,但也和他的性格有著直接的關係。

相識十數載,關羽在蓋俊眼裡,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三國第一猛將」這麼一個簡單的符號,而是亦友亦臣,親愛之人,他絕不希望關羽走上歷史上的那條路。

以前在邊疆的時候,蓋俊可能會放任關羽不管,只要後者把仗打好便可以了,然而入主長安,就全然不同了,關羽必須有所收斂,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阿父……」蓋嶷清朗的聲音傳入耳中,蓋俊睜開雙眸,看著兒子恭敬立在面前,說道:「不是叫你先走嗎。」

蓋嶷笑了笑道:「反正也無甚事可做,如今已至日中,正好等候阿父一同用膳。」

蓋俊注意到蓋嶷手中握著書信,問道:「是你母親和阿母的信嗎。」其阿母自然是指蓋嶷的生母卞薇,母親則是一個相對正統的稱呼,指的是蓋俊正妻蔡琬。

「是,剛到。」蓋嶷邊回答邊把信件遞上。

蓋俊點點頭,接過信來,出征在外,難免想念家裡,是以他對蔡琬、卞薇做出硬性規定,令二人必須兩天寫一封書信,最多最多不能超過三天。

蓋俊打開信,沒什麼要事,卞薇說得是蓋霸如何如何頑皮,蓋煛又如何如何吵鬧,蓋煛就是他新得的第四子,因為卞薇信中說他有一雙明朗清澈的大眼睛,蓋俊便給他取名煛,煛有明目之意。而蔡琬孿生男女,男孩取名良,良是一個美詞,有善、大等等意思,女孩取名都,這是他早在卞薇生蓋嶷前就想好的名字,堪堪近十年矣。

蔡琬除了蓋謨、蓋良、蓋都三子女外,也說到一些政事,她是河朔十數郡的主母,為人又有智謀眼光,蓋俊為避免出征在外,大權旁落,敕刺史部事無巨細,皆稟蔡琬。書信上提到的事都是關乎北疆的大事,不然芝麻小事,都要他親自過目,還不累死了。

蓋俊看罷書信,收於懷中,蓋嶷自有其母寫給他的信,用不著看他的,起身勾住長子的肩膀,一同外出。

蓋嶷仰望父親刀削似的側臉,猶豫著道:「阿父……」

「嗯?」

「明日去前線,帶上我可好?」蓋嶷鼓足勇氣說完,眼神則變得愈發沉著。

「你說什麼?……」蓋俊腳步當下一緩,看著蓋嶷在他這個年紀堪稱健壯,在他眼裡依然瘦小的身子,神色異常嚴肅。蓋俊一旦板起臉來,威儀無雙,盡顯北疆霸主本色,再高傲的文臣,再桀驁的武將,這時候也要心神震顫,不敢與之對視,偏偏有一個人不太吃他這一套,沒錯,他就是蓋嶷,這小子性格倔得要命,比他還倔。

「明日去前線,帶上我可好?」蓋嶷重複道。

迎著兒子堅毅的目光,蓋俊意識到「眼神殺人法」再一次失效,只得放棄,苦笑著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帶你出來。」

「……」蓋嶷抿起嘴唇,垂下頭,父親的性格他身為人子,自是最清楚不過,典型的口硬心軟,既然這麼說,就等於同意了。

※※※

京兆尹,藍田縣南,嶢關。

嶢關恰處於西都長安與武關之間,它前踞嶢嶺,後倚蕢山,地勢險峻,是關中和南陽間的交通咽喉,也是西都長安南方最後一道屏障。

呂布雄偉的身軀立身關隘之上,目視遠處青山蒼海,遙想昔年漢高祖劉邦破武關,北上藍田,受阻於此,乃採用張良之計,史載「繞嶢關,逾蕢山,擊秦軍,大破之藍田南。」搶先項羽一步殺入關中,滅亡秦室,成就霸業,何其壯哉!何其偉哉!再念及自己而今落魄,心裡頗是壓抑。

當日長安城破,他率騎千餘,馬數千匹拚死突圍,等出到城外,身邊只剩下五百餘人,戰馬不到千匹。稍稍歇了一口氣,趁著韓、董大軍無暇理會他,呂布繼續南下,一路逃到杜陵縣,此地距離長安城二三十里,不算遠,也不算近,正合適宜。

他入城後立刻趕走縣長,接管全城,不僅收編了數百縣兵,更是命令士卒徵調強壯,有不順者,輒拔刃殺之,百姓畏懼,不敢反抗,成功掠得民壯兩千人整。

杜陵固不滿萬戶,亦是臨近西都長安,堪為關中大縣,如果他願意放寬一些條件,莫說兩千,就是四千、六千也無問題,不過呂布而今雖有些飢不擇食,到底混跡邊軍、禁軍多年,要他帶領一幫一輩子只摸過農具的人,卻也不願。這兩千民壯,五成是曾為戍卒的青年,有過當兵經驗,三成是遊俠、囚徒,最後兩成,則為豪族私兵。他們軍事素質或許比不了漢軍,但稍加訓練,亦堪一用。

不僅搶人,糧秣、馬騾、財貨,凡是用得到的,都搶……

次日,千盼萬盼的馬車駛入杜陵城,昨日形勢危急,他來不及攜帶家眷,只好留下兩名親信,命他們保護好主母,待長安局勢穩定下來,再出城與他會合。時間比他想得要早上不少,看來,韓遂是一個人物,僅僅一天的時間,就控制住了長安。更讓他欽佩的是,韓遂一介文士,居然能夠令如狼似虎的西疆驕兵悍將,甘願俯首聽命。

既然家眷脫險歸來,呂布不打算繼續留在杜陵,誰知道坐在長安的韓遂會不會瞅他不順眼,派個萬把精騎把他滅了。

日中,呂布自將一千甲騎南下,而令張遼統帥余兵東渡滻水,進入東南方向的藍田縣,後者的任務就是重施杜陵故事,收縣兵,釋囚徒,捕遊俠,抓壯丁,爭取湊滿五千之數。

而呂布的目標是藍田以南的嶢關,此關如今在李蒙部手中,但李蒙本人不在此地,他正坐鎮武關抵擋袁術大軍的猛攻。呂布已經截殺了長安數撥南下信使,相信嶢關將士尚未接到明確消息。至太陽西斜,軍抵嶢關,呂布詐稱乃是韓遂軍士,言已克長安,此來一是為宣讀詔書,李蒙拔為將軍,諸將亦各有封賞,二是為支援李蒙,千騎僅為前鋒,後續兵馬多達數萬之眾,並有書信為證。

守關將領不疑有他,打開關門,不想等待他的不是天子的封賞,而是無數明晃晃的刀子,以及青幽幽的箭簇,守關將士發覺上當,剛欲反抗,便被呂布一戟戳死。

守衛嶢關者也有千人之多,雙方人數可謂相差無幾,然而呂布自恃驍勇,對方主將又亡,如何會把對方放在眼裡?將守關將領身邊之人格殺一口,呂布策馬入隘,再斬數人,所向披靡,呂軍騎士緊隨其後,大砍大殺,盡飲敵血。

守關將士措手不及下,轉眼間便伏屍過百,余者心中駭極,轟然崩潰,或逃或降。

呂布命人堵住後路,而後率領三百部曲精騎,於嶢關四方遊盪,所經之處,反抗者紛紛瓦解,潰不成軍,被呂軍追上一一戮殺,不出半個時辰,嶢關便落於手中,得兵五百有餘,刀矟弓弩、甲具兜鍪,數以千計,糧草兩萬八百石,成果頗豐。

越日張遼帶著大眾到來,兩部結合,共有兵卒五千三百餘人,披鐵甲者一千三百,披皮甲者一千五百,騎兵更是高達一千七八百。自然,只有呂布從長安帶出來的近千匹馬算是真正的戰馬,余者數百,多為馬騾,跟在後面打打順風仗還行,令其衝鋒陷陣,則是萬難。

如此軍勢,如果只是遠遠觀望,倒也能夠糊弄住不少人,憑關而守,呂布自信也可以守上個十天半月。

然而,呂布欲要有所作為,就不能久留此地,他必須儘快南下,相助袁術,打破武關,擊殺李蒙,這意味著很有可能在野外與西涼軍相遇。呂軍終究是一支臨時拼湊的雜牌軍,表面看似光鮮,實則不堪一擊,不用多,三千西涼步騎便能將之完全摧毀。

這支隊伍是呂布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雖然與敵人相比顯得無比弱小,卻是他此時唯一可以仰仗的,自然不想把它輕易葬送掉,乃盡遣探騎,往南偵查敵情。

時間匆匆流逝,呂布已經停留嶢關數日之久,沒有意外,韓遂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近日來關外頻見西涼斥候遊盪,對關上虎視眈眈,料想少則三日,多則五七八日,就會有西涼大軍殺來。

與此同時,己方探騎,也將南方情報源源不斷傳回,嶢關與武關之間,尚有上雒、商縣二座縣城,皆駐有數百兵。攻城,不說兩地依山傍水,易守難攻,單說己方,一則兵力太少,二則戰力奇差,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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