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78章 交換

迎接袁紹的冀州官吏本來應該以州大吏別駕、治中為首,而今站在冀州官吏最前方的是魏郡太守栗攀、騎都尉沮授二人,論官職,兩人皆為兩千石,單單是迎車騎將軍倒也合適,但迎冀州牧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沒辦法,眾所周知冀州近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別駕閔純為蓋俊俘虜,至今還沒放出來,治中李歷則隨故冀州牧韓馥站在袁紹身後,國朝數百年似乎很難找出第二例來。

「使君……」

「宰牧……」

「將軍……」

袁紹頭頂車騎將軍、冀州牧,是以問候之聲五花八門。

栗攀是泰山豪族栗氏出身,有文學清譽之名,沮授亦為冀州名士,可是名氣最大的人則在他們身後,即議曹從事巨鹿人田豐田元皓,其博覽多識,名重州黨,趙之冠冕也。議曹從事這個職位很有趣,得刺史欣賞,便分司州政,相反,則為一介散職,無疑,田豐屬於後者。一是田豐見王室多難,志存匡救,而韓馥一心偏安,只願做一方諸侯。二是田豐性格剛正,不知揣摩,動輒直言犯諫,極易惹上位者反感。

其實不怪韓馥,這種人通常會給君主帶來無窮無盡的壓力,世上恐怕沒有哪位君主會真心喜歡,即使以李世民和魏徵千古君臣楷模,亦有魏死悔婚砸碑等過激之舉。

袁紹或許以後也會像韓馥那樣,厭惡疏遠田豐,但至少現在不會,他要藉助田豐之名、田豐之才,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委田豐以腹心之任,以為『居刺史之半』的刺史部第一豪職——別駕。同時以魏郡名士審配為治中。

兩人並以忠直不得韓馥重用,而袁紹反其道而行,受大權重權,從一介散職從事一躍拔為州里僅次於冀州牧的人物,就是要告訴冀州士民,他和韓馥的偏安思想完全不同,他的志向遠大,他有拯救社稷之心。

同田豐、審配相比,騎都尉沮授僅僅撈到散職從事,算是勉強被納入體系,卻沒有進入核心層。蓋因沮授雖然也不得韓馥重用,但後者極為敬重他,拜為騎都尉,而沮授面對袁紹屢次伸出的橄欖枝不為所動,袁紹此舉有故意敲打對方之意。這便是上位者的御人之術,只有白痴才會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如果無法讓下位者懷有一顆敬畏之心,那這個主君就太失敗了……

提拔完冀州本地人,袁紹又以豫州潁川人荀諶、辛評、郭圖為謀主,次拔幕府賓客荊州南陽許攸、逢紀、徐州廣陵陳琳等,再任兗州濟陰人董昭為參軍,司隸河內人朱漢為都官從事,檢察百官……

再以校尉麴義、朱靈、張頜為中郎將,授予兵權。

總體來說,袁紹此時面對的局面比原本歷史好上無數倍,原本歷史韓馥舊部桀驁、公孫瓚強悍、諸郡太守曖昧,又有黑山作亂,張楊、匈奴單于於夫羅叛變,青徐黃巾入境,袁紹猶然一一擺平,政治手段、軍事手段皆出類拔萃,天下無匹。劉備前半生經歷無數次失敗,直到五十餘歲入主益州,才可與袁紹一比。

聽說袁紹在冀州眾官吏的陪同下離開平陽,前往鄴城,蓋俊亦動身出幽州大營,渡漳水橋,經鄴城北繞到城東,正好看到大隊迎面行來,時間拿捏得剛剛好。

去年兩人在河內見面,袁紹頭頂討董聯盟盟主,自稱車騎將軍,奉天子承製,實則仰韓馥鼻息。蓋俊則牢牢控制了并州,又剛剛被拜為驃騎將軍不久,氣勢正盛,明顯感覺到袁紹帶給自己的壓力小了很多。這回再度碰面,在京中時的感覺又回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嗎……」蓋俊心裡暗暗打趣道,以此緩解內心的壓力。

袁紹馭馬上前,蓋俊望著對方身下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雄壯戰馬,神色異樣,此馬名叫白電,出自西域,是他十二年前送給袁紹的,作為對方贈與他名刀『青冥』的回禮,後來青冥賞賜給了關羽。這匹馬算是他為數不多幫到過袁紹的地方,而他自己,則欠下了袁紹無數的人情債。世間最難還清的東西,莫過於人情債。

「子英還記得這匹馬嗎。」袁紹笑著問道。兩位當世最知名的豪傑並馬而行,諸人皆退至十餘丈外,不敢打擾,惟有許攸不加顧忌,隨在兩人身側。許攸不善乘騎,是因為當今騎馬須緊夾馬腹,太過辛苦,不願去學,但慢悠悠前行還是可以的。

蓋俊感慨萬千道:「此馬是我親手交到大兄手裡,怎能忘記?不過此馬已老,跑不了幾年了。這樣,我晉陽馬廄養了不少良駒,回頭讓人送幾匹千里馬給大兄。」說罷扭頭捅了捅許攸,笑道:「去歲分別時你居然擺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我曾言很快見面,這才一年,怎樣?我沒騙你吧。」

袁紹意有所指道:「我缺的不是幾匹馬……」確實如蓋俊所言,白電已老,袁紹早就另換坐騎,但這次他乘白電同蓋俊見面,顯然是別有意思。

「……」蓋俊劍眉一挑,回看向袁紹。許攸夾在中間,乾笑兩聲。

袁紹沒有聊馬,而是轉問道:「你和伯珪是怎麼回事?」

蓋俊這幾年習慣了發號施令,聽慣了有問必答,明顯有些不適應袁紹的說話方式,一下怔住,隨即怒道:「說起公孫伯珪我就有氣,大兄對他有再造之恩,請他南下幫忙,這廝卻只顧著搶地盤、搶錢糧,依我看他就是一個白眼狼。」

「哦?」

「他佔了河間、安平、巨鹿三地不說,居然向我要十億錢、四百萬石谷,大兄、子遠,你們說氣不氣人?……」蓋俊悄悄把公孫瓚討要的糧谷數量翻倍,使之更接近冀州府庫的存量,反正袁紹也不會向公孫瓚求問,不怕被揭穿。

「然後你就和他打起來了?」袁紹淡淡的斜睨蓋俊一眼,責道:「公孫伯珪,不說他乃盧尚書高徒,和你有同門之誼,就說我們相識十二載,情誼深厚,是非當容之,豈能輕起刀兵?」

「我不管怎麼樣還留了對方一條性命,等你騰出手來,必會往死里打,有何資格說我?」蓋俊心裡並不服氣,誰讓他知道袁紹和公孫瓚歷史上那點齷齪呢。

袁紹又道:「伯珪如今是死是活?」

蓋俊冷笑道:「我沒殺他,只是給他一個比較深刻的教訓。」

許攸這時才找到機會開口道:「你殺了多少?」

「斬首萬餘級,俘亦相當。」

袁紹、許攸相視一眼,後者倒吸一口冷氣,公孫瓚一共也就三萬來人,這一戰折損大半,稱得上被打折雙腿,元氣大傷,說道:「子英,你下手也太狠了!」

「不打疼他,他怎會長記性?區區一介雜號奮武將軍,居然敢威脅我?以為我是嚇大的?如非看在相識十二載的份上,我早就把他的腦袋掛到鄴城門上了。」

許攸嘿嘿笑道:「據說公孫伯珪帶了一兩萬匹戰馬南下,你撈到不少吧?」

蓋俊看向許攸。他確實俘獲了健馬兩千餘匹、傷馬近兩千匹,不過……啥意思?要敲我竹杠嗎?他原本還想敲袁紹,讓其吐出河內東北六縣,好完成對整個河內的統治,不想對方也在打他的主意。

許攸繼續說道:「像一些傷馬什麼的,送回并州多麻煩,也無甚用處,不如就留在冀州吧。」

傷馬就傷馬,還什麼的,是不是想說連健馬也一道留下來?蓋俊狠狠瞪了許攸一眼,心道這話讓大兄來說不是更合適嗎,你跟著瞎攙和什麼。

許攸故作驚訝道:「你不是打算一毛不拔吧?」

蓋俊實在拿他沒轍,只好問道:「你要多少?」

「五千。」許攸逮住機會獅子大開口。

蓋俊苦笑道:「我可以和你絕交嗎?」

許攸一臉不悅道:「以咱們十三四年的過命交情,區區五千匹戰馬也算多?」

「此役算上傷馬也只俘獲兩千多匹而已。死馬倒是有數千匹,你要麼?」

「幽州馬不夠,你可以拿自己的馬補啊,你據有涼、並,牛馬何止百萬,從指縫間漏出一點就補齊了。我說子英,你以前可不是這副樣子,而今怎麼變得如此小氣?」

「你說得容易……」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進了鄴城,遠遠看到絡繹不絕的運糧隊,沉默已久的袁紹開口道:「冀州府庫、糧倉還沒搬空?」

許攸繼續當袁紹的發言筒:「子英,別搬了!這麼搬下去,數萬大軍就要活活餓死了。在河內的時候就缺衣少糧,以為到了冀州會好過些,沒想到還是面臨挨餓。」

兩人不愧是數十年的朋友,一唱一和甚是默契,弄得蓋俊有些尷尬,說道:「誰讓并州窮呢?數百萬人嗷嗷待哺,急需冀州糧食,大兄、子遠多多擔待。冀州光武舊地,歷來富庶,等到秋收,立時就會入賬五六百萬石穀物……」

「哦,冀州富庶,你就使勁搬,那你并州牛馬成群,怎麼就不想著多予我們一些呢?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許攸見縫插針,大肆嘲諷。當世若論伶牙俐齒,還真沒有幾人及得上許攸。

蓋俊滿臉無奈地看著許攸,世上敢這麼和他說話而他還不生氣的人著實不多。蓋俊來到漢代十七載,有三個半知己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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