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漢軍目光猩紅,揚著刀一路高呼,一路砍殺。鮮卑人丟掉身為戰士的尊嚴,在漢軍面前慌不折路,狼奔豸突,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直至刀矟加身,無力地趴下,就像他們之前追殺的漢民。
「投降、投降……」一個鮮卑少年丟掉戰劍,雙手高高舉起,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與哀求,用他唯一會說的漢話大聲喊道。離家前,身經百戰,殘廢一條腿的阿爹告訴他,只要在戰場上喊出這句話,漢人就會饒恕你,無論你之前犯下多大的過錯,我就是這麼活下來的。唯一的例外是白馬長史公孫瓚,那是個殺人魔王,投降者也殺。少年很慶幸,鮮卑沒有入侵幽州,而是來到了涼州,自然不會遇上白馬長史公孫瓚。
「噗噗……」數柄環首刀相繼剁在身上,砸出沉悶的響聲,那是刀砍進肉里,砍碎骨頭的聲音。
「疼啊!好疼啊!……」鮮卑少年眼中充滿了愕然,為什麼?我不是已經在喊投降了嗎?為什麼還要殺我?是發音不標準,漢人聽不清嗎?不會呀,我私底下偷偷練習過很多次,漢人應該能夠聽清,還是說……阿爹騙我?
血,疾濺而出。
鮮卑少年一個踉蹌跌坐地上,眼睜睜看著一柄帶著自己鮮血的刀鋒再次落下,揮舞雙臂,驚恐地尖叫道:「阿媽、阿媽,救我……我不想死……」
「你娘的,現在知道怕了?賤種!」漢軍一刀剁碎鮮卑少年的臉,呸了一聲,尋找下一個目標。
一名長相俊俏的鮮卑青年拚命的逃、拚命的逃,眼前都是人,他舉起刀幾次欲落,終是沒忍下手,噗嗤一聲,一支長矟破肚而出,去勢不減,替他殺死前面之人。
鮮卑青年低頭看著糾纏在矟桿上烏黑黑的腸子,噁心的同時覺得很眼熟,想了想,原來是不久前他虐殺一名羌人女子後同樣刨出了對方的腸子。殘忍?是啊,真的很殘忍,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呢?天神啊!回答我,我是不是被魔鬼附身了?
「阿鎖……」肚子一涼,長矟抽了出來,鮮卑青年一陣眩暈,打著旋仰躺地上,看著萬里無雲的碧空,思緒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家鄉……
「阿鎖,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會嫁給我?」
「當你成為鮮卑英雄的時候。」少女說完,發出銀鈴似的笑聲。她的臉龐,像雲彩一樣雪白,脖子,像貝殼般發亮,身體,像杉樹一樣挺拔,腿就像鹿兒般筆直。毋庸置疑,這是一位能夠讓整個草原男人為之發瘋的美麗少女。
「等著我啊。等我從漢國回來……」
日律推演、宴荔游在上百名侍衛的保護下鑽入一座大宅據守,宴荔游苦笑道:「我們小看了漢軍啊。」
「寨外潰敗的戰士早就該把漢軍到來的消息傳到置鞬落羅等人的耳中,置鞬落羅他們在搞什麼鬼?」日律推演猙獰著臉大吼,「他們是不是故意不來?」
宴荔游面色大變道:「你是說……」
日律推演陰著臉道:「置鞬落羅等人必已知道我倆陷入苦戰,無論慘勝還是大敗,都是他們樂於見到的。如果我們損傷過大,就沒有能力再擔任前鋒,他們接替順理成章,敗的話——哼哼!」
「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西部鮮卑有數個大人,以日律推演實力最強,宴荔游一向和他共進退,兩人給整個西部草原的壓力太大了,不知多少人盼著兩人早點死。
「殺啊……」漢軍喊殺如潮,鋪天蓋地傳進來。
日律推演、宴荔游不約而同的摘掉耳飾、項鏈、帽子等等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喬裝成普通的鮮卑戰士,讓侍衛裝成自己,硬著頭皮殺出。
漢軍持弩待發,猛然發現出來的是十幾個渾身赤裸的羌女,鮮卑人就躲在羌女背後,漢軍又氣又怒,只得提刀近戰。鮮卑人雖然只有百餘人,卻是真正的精銳,加之為了活命,打起了異常瘋狂,漢軍一下子就被沖亂陣型,吃了一記不小的虧。不過鮮卑人已經沒有擋箭牌了,軍侯一聲令下,後續漢軍堵住大門,弩箭齊發,鮮卑人成片成片的倒,任何勇武在狂風暴雨般的弩箭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宴荔游倒霉,被一箭射穿眼眶,當即身亡。日律推演挨了二十餘箭,一時半刻死不了,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喘氣。數十名漢軍穿梭於屍體間補刀,日律推演,這位草原西部最顯赫的大人,有著十餘萬部民,兩萬餘控線之士的強者,被漢人小卒剁掉腦袋。
楊阿若望著寨子遠處的鮮卑游騎,微微皺起秀眉,鮮卑人即使光顧著搶劫也不會讓軍隊之間完全脫節,那不是給了漢軍各個擊破的機會嗎。他特意留下千餘人在寨外戒備,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漢軍開始護送羌寨存活下來的婦女行出,楊阿若不再去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這一戰損失不小,只剩下三千五百人尚堪一戰,楊阿若讓羌女和傷兵南返,等二者走遠了,目光凝視北方,暴烈的馬蹄聲表明鮮卑人來了,看聲勢,少說也有上萬騎。
「日律推演、宴荔游兩條老狗真的被數千漢軍吃掉了?兩條老狗打了一輩子仗,居然會死在這裡,真有夠窩囊的!」一見漢軍在羌寨外列陣備戰,置鞬落羅哪還不知情況,立時喜出望外。
西部鮮卑大人那加同樣心思千轉,日律推演、宴荔游一共有二十萬部民,這是一個什麼概念?誰得到它,誰就能稱霸西部草原,或許還會更進一步也說不定。當然,沒有人能夠獨自吞下這筆令人發瘋的財富,然而那加和置鞬落羅無疑會佔得先機。
兩人飛快相視一眼,會心而笑,沉默中達成協議,西部鮮卑的部民,自然要由西部人接收,鮮卑大王和連也別想亂插手。
置鞬落羅問那加道:「你打還是我打?」兩人擁有一萬兵力,而漢軍只有三四千,鮮卑人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派出一半人馬出戰,保留一半人充當預備隊,前鋒勝則當然是好,僵持不下的話,便用預備隊發動側擊或繞襲敵後,百試不爽,從無失手。
那加笑著說:「既然你有意我就不和你爭了。」
「你娘的!真會順桿爬,我什麼時候有意了?」置鞬落羅心裡大罵,馬鞭前指,沖戰士喊道:「誰砍了漢人主官的首級,我就賞他上千部民。」草原最珍貴的是什麼?畜產?領地?財物?都不是,是人,只要你有人,就會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
「萬歲!萬歲!……」鮮卑人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貪婪,興奮得嗷嗷直叫。
置鞬落羅大手一揮,五個千人隊排列整齊,開始起動,而後逐漸加速。
楊阿若眯起眼睛,情知不能第一時間擊潰鮮卑前軍,漢軍就會被鮮卑包圍,回望疲憊卻充滿戰意的漢軍士卒,策馬出陣,揚聲道:「兄弟們——還能——握住刀矟嗎?」
「能!」漢軍紛紛大吼道。
楊阿若繼續問道:「還能——騎動戰馬嗎?」
「能!」
楊阿若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問道:「還能——再戰一場嗎?」
「殺!殺!殺!——」漢軍喊殺聲貫徹天地,三千餘騎驟然而動,如狂風乍起,襲向鮮卑人。
三百步、二百步、百步,龐德、車兒同時弓彎滿月,弦聲一響,一個鮮卑千長面頰連中兩箭,翻滾下馬,被後方接踵而至的馬蹄踩得骨骼盡碎,慘嚎兩聲便沒了動靜。
長官被射殺,前排鮮卑微微騷動,就是這眨眼間的功夫,數以千支的長箭挾風而至,上百人中箭落馬,漢軍不給對方反擊的時間,弓弩齊發,再殺數百人。沖至三十步內,漢軍僅挨一輪大規模箭雨,可以說龐德和車兒居功至首。
「漢軍威武——」
漢軍排成錐形陣,以楊阿若、龐德、車兒三人為錐尖,一頭扎入鮮卑大軍,一個照面就砍翻數百鮮卑人。漢軍裝備的環首刀也許不是當今最適合騎戰,卻絕對是重量最重的戰刀,一擊之下,鮮卑人薄鐵片似的刀劍紛紛彈開,迸出口子、裂痕,不濟的直接被削斷。劈在身上更是刀刀要命,一時間伴隨著血光,頭顱殘肢漫天都是。
漢軍錐形陣猶如一柄鋒利的殺豬刀,順膛劃開,暢通無阻,鮮血淋淋。
漢軍之所以能以四千餘人短時間內殲滅日律推演、宴荔游六千鮮卑大軍,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可忽視鬼豐楊阿若和他的鬼面軍的作用。蓋俊夜襲安定先零羌時,千人鬼面軍曾創造性的斬首萬級,斬殺羌胡大帥唐頗,功累第一,今日雖艷陽高照,鮮卑人還是感到頭皮發麻,特別是鬼面軍一身浴血,彷彿剛剛泡了一個血水澡,平添三分陰森恐怖。
楊阿若刀劈矟刺,一往無前,不知殺死多少敵人,亦不知身上中了幾招,周圍壓力忽然一緩,一抹陽光射入鬼面小孔,刺得眼睛生疼。
殺穿了!竟是筆直衝鋒把五千鮮卑大軍殺個對穿!
楊阿若直視著對面鮮卑軍的大纛,瞳孔一縮,一夾馬腹,徑直衝去。
龐德、車兒相視而笑,漢軍豪氣倍增,馬不停蹄尾尾隨楊阿若殺往鮮卑大軍。
「這、這……白馬長史公孫瓚也未必有如此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