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漢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笑語喧天,數百名漢軍將官頻頻向高坐主位的皇甫嵩敬酒,神情恭敬、言語阿諛,皇甫嵩含笑舉杯,一一回應。
董卓輕輕哼了一聲,將杯中之酒猛灌入喉,心火仍舊旺盛,又干一杯才壓下來,他承認他嫉妒皇甫嵩,但更多的是為自己鳴不平。皇甫嵩真的有世人吹捧的那麼厲害?董卓對此嗤之以鼻。野外浪戰,黃巾軍根本就不是大漢精銳的對手,只要漢軍主帥不出昏招,必勝無疑。可十餘萬蛾賊若是打定主意死守城池,誰能短期攻陷?盧植和自己不能,皇甫嵩亦不能,就算韓信、白起來了也免不了被罷官治罪的命運。
皇甫嵩到達河北不出兩個月,黃巾軍就因為糧食告吹不得不出城和漢軍決一死戰。可以說皇甫嵩能夠立下蓋世奇功,全是盧植與自己為他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東西——時間。
郭汜見董卓悶悶不樂,說道:「皇甫嵩神氣什麼?不過是運氣好,撿個大便宜。」
「這話也就郭阿多這渾人敢說。」董卓啞然失笑,心情好了一些。
「郭阿多說的對。」董卓女婿牛輔分析道:「皇甫嵩戰功太高,招人嫉恨,朝廷豈敢讓其久擁重兵?要我說以後的西疆,還得看丈人您。」
董卓頗為欣慰的拍拍牛輔肩膀,牛輔長得五大三粗,看似一介武夫,其實粗猛的外表下極有謀斷,和董卓很像,否則當初也不會招他為婿。
董卓胞弟董旻低聲道:「收聲,皇甫嵩來了。」
這裡的人大部分參加過廣宗、下曲之戰,皇甫嵩對眾人點點頭,而後說道:「董中郎,你是掌兵十載的宿將,有何平叛方略可不要藏著掖著啊。」
董卓笑著說道:「皇甫將軍說笑了。」
皇甫嵩能感覺到董卓淡淡的疏離,搖頭道:「非是說笑,而是實話。董中郎認為平叛宜速宜緩?」
董卓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漢軍來源斑駁,短期內決戰非是良選。」
皇甫嵩點點頭,面色平靜無波,猜不出真實想法。
右扶風是長安西面門戶,又為涼州叛軍主攻之地,境內城池半數淪陷。左馮翊乃長安北面門戶,同樣受到來自安定、北地二郡羌胡威脅,蓋勛早早徵兵五千,湊滿萬人,以為戒備。皇甫嵩到達長安後馬上派遣兩萬大軍駐紮在左馮翊治所高陵城外,防治羌胡一瀉而下,偷襲長安。皇甫嵩並不擔心兵力分散,高陵距長安僅數十里,急行軍一個多時辰可至。
安危不慮,蓋勛卻輕鬆不起來,安定、北地二郡數以萬計的災民蜂擁而至,為了安置他們蓋勛可謂寢食難安,更讓他擔心的是糧食問題,三萬大軍,數萬災民每天都要吃掉大量穀物,看著糧倉一點一點變空,憂心匆匆。
七月,三輔爆發百年一遇的大規模螟災,蓋勛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皇甫嵩也駭得面如土色,堵在喉嚨口的萬語千言化為長長一嘆,雖然漢軍糧草大部分是從中原、南方運來,卻也有不少就地徵集,而今三輔螟災,莫說收糧了,還要贈糧救災。
七月末,中常侍張讓、趙忠奏皇甫嵩連戰無功,所費甚多,遂下詔征皇甫嵩還京,收左車騎將軍印綬,封邑削戶六千。
八月,以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執金吾袁滂為副,拜中郎將董卓為破虜將軍,與蕩寇將軍周慎並統於張溫。
九月,帝師、特進司徒楊賜薨。故太尉、光祿勛劉寬前已病故,兩位老人恰好都是弘農人,他們的去世對大漢國來說無疑是巨大損失。
皇帝劉宏從來就不喜歡師傅,楊家從楊震起,至楊秉、楊賜,三代人皆以清廉剛直著稱,楊賜身為帝師,常常上書規勸他,讓劉宏感到厭煩,然而楊賜真的再也煩不到他了,又感到傷心,畢竟是十幾年的師生情誼啊。
劉宏身著素服,三日不朝,下詔特賜楊賜東園棺木素服,錢三百萬,布五百匹,鼓吹送喪,百官送葬。
大將軍何進是楊賜的門生,為了表示對舉主的尊敬,也是為收攬人心,親扶棺木,著實感動了不少人。
深秋時節,放眼望去,一派金黃的景象,秋風徐徐吹過,清爽宜人沁人心脾,袁紹和蓋俊走在眾人後面,袁紹問道:「子英,你認為西疆未來形勢如何?張車騎能不能平定叛賊?」
蓋俊想了想,搖頭道:「董、周二位將軍出自涼州,乃是國朝宿將,以善戰聞,就怕張車騎駕馭不了。」張溫,花錢買來三公司徒之位,素為人詬病,董卓、周慎,涼州名將,怎會服他。
袁紹淡淡而笑道:「這也是沒辦法,十幾萬兵馬交到一人手裡,換做我是陛下,我也睡不著覺。」
蓋俊斜瞥袁紹一眼,道:「可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國家拖不起。」
袁紹輕輕掃落肩上落葉,問道:「你進京快一年了吧,想不想動一動?」
蓋俊皺眉道:「馬上入冬了,估計今年戰局不會有太大變化,明年再說吧。」
袁紹點點頭,不再提西疆,兩人閑聊京中瑣事。
楊賜身後事哀榮之極,碑文當仁不讓由大漢公卿墓志銘專業戶、老丈人蔡邕操刀。蔡琬、蓋謨進京時蔡邕曾來看望,對於外孫非常喜愛,留住一月有餘,這次也不例外。
十月,諫議大夫劉陶上言說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邊章之寇,張車騎孤軍深入,假若失敗,不可收拾云云,其實這些只是幌子,真實目的是攻擊閹人。劉陶是楊賜門生,皇帝劉宏稍受宦官唆使,立刻忘記屍骨未寒的老師,將其逮捕入獄,劉陶不願受辱,閉氣而死。
當月,張溫將步騎十餘萬屯美陽,邊章、韓遂亦進兵美陽,雙方激戰,漢軍敗北。
劉宏勃然大怒,斥責張溫無用,心急下合羽林、虎賁、北軍、三河騎士、諸郡兵,拼湊出五千人,命羽林中郎將蓋俊統之趕赴戰場往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