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
啪啪——
砰砰——
「大清早上誰這麼缺德。」姚俊被巨大的響聲吵醒,只覺得頭疼欲裂,隱隱發麻。昨天是他第一次飲酒,沒想到後遺症如此嚴重,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再碰一滴酒,便要翻身扯被蓋住腦袋隔絕聲響,誰想這一動頓時遭了大罪,全身無一處不痛,尤其右臂,疼痛難忍,口中不禁發出一聲痛吟。
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然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哪?拍戲?」姚俊眼睛都瞪直了,他躺在一張古色古香的大床上,類似床帳的雙層絲布捲起掛在兩邊,上方滿是玉件和羽毛、絲線編製成的穗子。床頭處立有一個衣桿,上面搭著數件古服,房中央立著三座燒得通紅的小火爐,再遠一些則是茶几、席子、屏風等堪稱古董的傢具,無不做工考究,極盡奢華。
明明還是盛夏,屋裡燒著火爐,他不僅不覺得熱,反而感到冷,刺骨的冷。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這具傷痕纍纍地身體不是他的,雖然他能夠控制。
屏風後傳來輕微的推門聲,一個古裝少女很快出現在眼前,她大約十四、五歲,身材窈窕,面龐柔美,黑色烏亮的秀髮簡單地籠在腦後,寬鬆的素色長裙從腰部緊縮,在底下散成喇叭狀,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秀美的身材。
兩人目光相觸,少女面露喜色,開口道:「修業無高了。」
「?」姚俊一臉茫然。
少女見此,面露驚恐之色,又說了一句,轉身匆匆離去。
不一會兒外面響起一串凌亂的足音,姚俊心裡大驚,急忙閉上雙眼。
片刻,一隻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撫上他的臉,輕輕摩擦。
「這是一隻女人的手。」
姚俊心裡默默地想。
他聽不懂女人的話語,但她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帶著一絲哽咽,也帶著一絲喜悅。接著一把成熟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兩人輕聲交談著,不出意外他們談論的中心肯定就是自己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屋裡的人守在床前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姚俊也不敢動,迷迷糊糊竟然真的睡著了。按理他再沒心沒肺也不會在這時睡去,然而疲累的身心迫使他陷入沉睡。
恍惚間,姚俊似乎來到了一處漆黑空間,身體被成千上萬的光亮碎片包裹著。
「這是什麼東西?」
好奇下伸手去抓,不想碎片甫一入掌立刻滲入肌膚,同時腦中閃過一系列如電影片段一般的畫面。懸浮在四周的其他碎片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群,一窩蜂激射入體內,這次畫面更多了,多到連他的意識都被擠得支離破碎,陷入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姚俊驀地驚醒,目光所及之處使他不由一愣,難道不是夢?閉上眼,再睜開,沒有任何變化,他不信邪,重複數遍,直眨得眼冒金星猶是不能置信。開玩笑,他一個生活在科技時代的大學生怎麼可能相信『穿越』、『附身』這等荒唐事情,可腦中多出的記憶以及他所處的環境不由他不信,他現在就是蓋俊,漢延熹五年出生,今年才十二歲的蓋俊。
當今大漢君臨天下,自高祖皇帝建立漢帝國,後世祖光武中興漢室,共享國祚三百餘年。
蓋家是敦煌大族,世居廣至縣,祖輩高官迭出,高祖蓋進曾為漢陽郡太守,秩兩千石。曾祖蓋彪官至東漢大司農,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祖父蓋思齊,曾任安定屬國都尉,秩比二千石。父親蓋勛,今年三十四歲,目前還未出仕。母親則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扶風馬氏近些年來有所衰落,卻仍不失為天下一等一的大門閥。他為長子,下有一妹,名喚蓋繚,繚者纏也,非常粘人,今年才七歲,他視之為掌上明珠,對其寵愛程度更甚於父母。
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借著昏黃柔和的燈光,蓋俊仔細瞧著伏於床尾的少女,她就是早上遇到的那名少女,如果記憶沒出差錯的話,她是自己的貼身婢女阿白,照顧他已有三年之久,好笑的是因為常年接觸,『他』竟對她產生了似親、似愛的朦朧好感。
他才多大啊?古人果然早熟。
蓋俊費力強撐起酸痛無力的身體,便將未睡踏實的阿白驚醒了,她猛一個激靈,一張圓圓的臉盤子充滿了驚喜:「啊,奴婢睡著了,少主你醒了?你身子還沒好,快快躺下。」
由於全盤繼承了他的記憶,這次到是聽懂了,擺擺手回道:「無妨,想來這些天你也沒有好好休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少主醒來,奴婢便是累死也值。」阿白扶著蓋俊躺回,轉身走到小爐前,看著爐上沸騰的湯藥,暗暗鬆口氣,幸好假寐不久,此時藥效還未消散。
阿白一邊盛著湯藥,一邊說道:「少主自從墮馬後已昏睡十餘晝夜,怕是沾染了不幹凈的東西,今日正好是正旦,主人、主母於庭前爆竹、燃草,果然驚走了惡物,使少主蘇醒。」
「正旦?」蓋俊下意識道。正旦又叫元旦,即正月初一。
「可不是么,少主已於夢中長了一歲,十三咯。」
蓋勛木無表情,彷彿年齡不是長在他身上一般。
屋裡昏暗,阿白未注意他的表情,端著葯碗來到床榻前繼續道:「才熬好的葯湯,專治折傷,少主快快服下。」言訖放下碗,一手扶起蓋俊後腦一手盛出湯藥,朱唇輕啟輕輕吹著氣,神情無比溫順。
他依在少女溫柔的懷中,卻無半分享受,蓋因苦湯味道奇差,令他有作嘔之感。
阿白小聲說:「自少主出事,主母一直守在床前不曾離開半步,十餘日下來身體都快熬垮了,戌時才被主人勸走。」
對於蓋母馬氏的愛子之心,蓋俊感到心口一暖。前世父母在他很小時就離異了,媽媽遠走美利堅渺無音訊,爸爸再婚,因與後母不睦使得父子兩人關係極為緊張,初中畢業後乾脆搬了出去。固然從不缺少花銷,可冷冰冰的鈔票又如何能抵溫馨的親情。
喝下湯藥,蓋俊被服侍著躺下,肚子忽然傳來「咕嚕嚕」的聲響。
阿白抿嘴笑道:「少主定是餓了,想吃什麼?」
昏睡了十餘日,只以稀粥吊命,不餓才怪。回想著記憶中常吃的食物,應付著點了幾樣,他現在極需要清靜。
阿白為他蓋好被子就要離開,他猛然想起了什麼,囑咐道:「母親數日未寐,別去吵她。」
「好,我只去叫主人來。」阿白輕答一聲,出了門去。
蓋俊心裡暗暗叫苦,有心叫住她,他還沒有準備好和父親見面,可是又沒有躲避的理由。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