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七節

柯東輝在昏睡中被監室里在押人員打飯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睛,側頭見牆上的石英鐘顯示已是中午11點。

雖然大多在押人員的飯食是每頓一碗菜湯和一塊發糕,但監室里仍充盈著飯食的香氣。菜湯和發糕柯東輝以前是不屑吃的,外邊的親朋每月都給他存不少錢,他每天的飯食是在小賣店買和在小食堂訂的。自從柯東輝對抗管教以來,謝英鵬便凍結了外邊親朋給他存的錢款,他想要吃飯的話,只能吃菜湯和發糕。在以往,柯東輝感覺到的菜湯和發糕只有讓人反胃的酸味,從沒嗅到過香氣,而此時這香氣卻對他具有無比的誘惑力,也條件反射般地使他飢腸轆轆地更加難受。

祖春山見柯東輝睜開了眼,便上前對他關切地說:「開飯了,想吃點兒嗎?」

柯東輝咽了口唾液,忍受不住誘惑地說:「那就給我來點兒湯喝吧。」

祖春山把掰進半塊發糕的湯碗遞給吳濤說:「你去喂柯東輝。」

柯東輝見吳濤把湯勺遞了過來,他費勁兒地抬起了頭,自己身體散發出的一股酸臭味傳進了他的鼻腔。柯東輝想起自己被四肢定位半個月來,別人只用毛巾給他擦過臉和手,身上還沒有洗過澡。

柯東輝把一勺菜湯咽下,第二勺剛含進嘴裡,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你現在正是跟謝英鵬較勁兒的時候,要力爭挺住不要吃,再堅持兩天,說不上謝英鵬就會妥協。

柯東輝喝下第二勺菜湯說:「不吃了,吃了就噁心。」

柯東輝把頭又仰在板鋪上後,周身忽地奇癢般地難受起來,他有限度地在板鋪上蠕動著,以其能起到撓癢的效果。

可是柯東輝的蠕動不僅沒有起到撓癢的效果,相反他的背部更加癢了起來,腸胃的飢餓感此時更是強烈,他難以忍受地大聲叫喊:「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祖春山指著他說:「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你要是服從管教,一切都會好的。」

柯東輝聽了祖春山的話,不再叫喊,兩眼直直地、很是茫然地望著天棚。

下午,獄醫白延斌走進10監室給一個新進來的在押人員檢查身體時,見微閉著眼睛的柯東輝面色消瘦、蒼白,就過去給他檢查了身體。

白延斌找到謝英鵬,嚴肅地說:「作為獄醫,我必須告訴你,如果柯東輝再如此下去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的。我剛才給他檢查了一下,他的心跳有些弱,並且不規律,血壓也較低……」

「這是他絕食的結果。」謝英鵬說,「那我只有給他強行進食了,你把強行進食的器械借我。」

「我借你器械倒可以。」白延斌開導地說,「不過謝英鵬,你犯不上跟柯東輝這麼治氣,讓他順其自然得了,你看主管民警有像你這樣較真兒的嗎?不出問題還好,出了問題都是你的責任。」

「我比較了解柯東輝,他不同於其他的在押人員,我要是讓他順其自然的話,那他就會給我們惹更大麻煩。」

面對謝英鵬的執拗,白延斌不理解地搖了下頭:「你真是特別的人。走吧,到我那兒取器械去。」

「為了安全起見,你跟我一起給他強行進食。」

「那好吧,我回去取東西,你熬粥去吧。」

謝英鵬到民警食堂熬了一小盆苞米面粥,並在苞米面粥里放了些食鹽。

謝英鵬端著苞米面粥,和白延斌進了10監室,他對柯東輝說:「你現在必須吃飯,是你自己吃呢?還是讓我動手給你強行進食。」

柯東輝當然不想強行進食,但他又不想輕易就範,他說:「謝管教,不是我不吃飯,是我現在吃不下去,待我過後能吃下去了,我會吃的。」

「我不會等你。」謝英鵬從白延斌手裡接過塑料袋,一件件地拿出開口器、塑料管、大號注射器說,「你不主動吃飯的話,我就得給你強行進食,強行進食是很遭罪的。」

柯東輝看到強行進食的器械,心悸地渾身痙攣了一下。但他還是心一橫,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齒……

祁軍對柯東輝始終是關注的,當他看到謝英鵬端盆苞米面粥和白延斌進了10監室,他就意識到兩人是要給柯東輝強行進食的。果不其然,接著就傳來了柯東輝的叫喊聲。

祁軍想起自己在曉玉面前,說自己會做工作重新管理柯東輝的承諾,不由得思忖著:該怎樣做時春武的工作呢?

祁軍抬頭見時春武正向自己這邊走來,他剛要近前說什麼,可時春武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電話聲又扭頭回去了。

祁軍索性跟著時春武到了辦公室。他聽到時春武對著話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行,你那地方放不下那麼多桌。」

時春武放下電話,指著沙發對祁軍說:「來,祁軍,坐。」

祁軍坐在沙發上,他從時春武打電話的話語中,感覺到時春武家中有什麼事要在飯店訂桌,他覺得這是接近時春武的機會,就問:「時所長,怎麼你要在飯店訂桌呀?」

「星期六是我父親六十六歲的生日,我找個飯店給我父親過個生日。」

「後天就星期六了,得抓緊哪!林業招待所不錯,要不我幫你在林業招待所訂幾桌。」

「林業招待所……」時春武想了會兒,說,「那地方新裝修的,檔次也可以,我在那兒吃過飯。怎麼?你熟悉林業招待所的人?」

「我家有個親戚在那兒當所長。」祁軍當然不會說實話。

時春武把電話推給祁軍說:「那你幫我聯繫聯繫。」

祁軍拿起電話問:「時所長,時間訂在星期六幾點?訂多少桌?」

「晚間5點,訂10桌吧。」

祁軍撥通了曉玉的手機,曉玉聽說看守所所長父親過生日,便知道祁軍的目的所在,她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還給了很大的優惠。

祁軍放下電話說:「時所長,800元錢一桌的標準,實收每桌500元錢。」

時春武高興地說:「祁軍,真有你的,不錯。」

祁軍從兜里掏出僅有的五百元錢,放在時春武的辦公桌上:「時所長,你老父親過生日,這是我的一點兒意思。」

「你剛才幫我訂桌讓我省了不少錢,這錢你拿回去吧。」

「看你說的,幫你訂桌,那是同事之間相互幫忙,跟你老父親過生日我表示的意思是兩碼事。」

時春武見祁軍這麼說,就沒再推讓。他忽地想起剛才走出辦公室的目的,就問:「我剛才聽見監區好像有人叫喊,我還想過去看看呢。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祁軍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柯東輝絕食,謝英鵬和白延斌給他強行進食來著。」

聽了祁軍的話,時春武尋思著說:「柯東輝老這樣下去的話,還真是個問題。」

祁軍藉機說:「柯東輝我管過他,他雖然在監室里給我惹過事,但他還是聽我的,要不我找他嘮嘮。」

時春武壓根兒不了解祁軍的心思,以為祁軍的所為是幫他解決難題,他站起身說,「走,咱倆過去,你跟柯東輝嘮嘮。」

時春武和祁軍來到10監室的門前,對剛給柯東輝強行進完食的謝英鵬說:「你把柯東輝提出來,讓祁軍做做他的工作。」

謝英鵬疑慮地看了眼時春武,又盯了會兒祁軍,直到時春武再次讓他提出柯東輝,他才不情願地反身進監室把柯東輝提了出來。

祁軍把柯東輝領進一間辦公室,為了私利和女色,他竟對柯東輝說:「你這麼對抗謝英鵬是沒有意義的,你這麼做也打亂了我的計畫,我正在做工作,找機會對你重新管理。即使你對抗謝英鵬的話,也不應以損害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你應當想個其他的辦法配合我……」

本已被謝英鵬管束得無計可施的柯東輝,聽到祁軍這樣的話,不禁感激地點頭說:「祁管教,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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