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節

小賣店的「勞動號」手裡拿著兩條玉溪煙走進辦公室,把煙放在謝英鵬的辦公桌上說:「謝管教,這是胡曉林給你買的煙。」

謝英鵬不滿地說:「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不準在押人員給我買煙嗎?這煙你給退回去。」

「勞動號」為難地說:「謝管教,我們田管教說,給在押人員賣出的東西不能退。」

謝英鵬知道玉溪煙在市面上的價錢是20元錢一盒,監管支隊賣給在押人員的價錢肯定是很高的。他不由地問:「這煙在小賣店賣是多少錢一盒?」

「45元錢一盒,這兩條煙900元錢。」

謝英鵬通過內線電話問管小賣店的民警田守堂,賣出的煙為什麼不能退?田守堂解釋說賣出的東西不能退,是劉支隊規定的,目的就是給支隊多些創收。

謝英鵬只得把玉溪煙留了下來,不過他沒有打開抽,而是從兜里掏出哈爾濱煙點燃抽了起來。自打監管支隊福利降低後,他抽的煙由原來10元錢一盒的紅塔山,變成了5元錢一盒的哈爾濱。自從支隊小賣店遵照劉立國的提議向在押人員賣煙後,在押人員都給主管民警買比較好的煙抽,而固執的謝英鵬卻不抽在押人員買的煙。

當謝英鵬把胡曉林從監室里提出,胡曉林看見聊號桌上的兩條玉溪煙時,他明白:謝英鵬拒收了自己送給他的煙。

謝英鵬仍像往常一樣的指著矮塑料凳說:「坐下吧。」

謝英鵬打開一條玉溪煙抽出一盒,把打火機和煙往聊號桌上一放:「抽吧。」

胡曉林沒動煙和火,他說:「謝管教,我抽別的煙就可以,這煙是給你買的。」

謝英鵬淡笑一下說:「你看我抽過在押人員的煙嗎?既然你買的煙,那你就抽吧。」

話已至此,胡曉林不再說什麼,他有些尷尬地拿起煙和火,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

謝英鵬把兩條玉溪煙放進聊號桌的抽屜里說:「記得點兒,這抽屜里有你的煙。」

胡曉林說:「知道。」謝英鵬觀察著胡曉林,胡曉林神情悒鬱,像有什麼心事。

謝英鵬感覺胡曉林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因胡曉林剛押進自己所管的監室時,他在外邊的親朋好友,通過不少關係找過謝英鵬,以希望通過打點使胡曉林在監室里得到關照,但謝英鵬無論面對怎樣的關係,都一概謝絕了。他沒有吃跟胡曉林有關係的一頓飯,更沒有得過任何好處,這些胡曉林應當通過與律師接見都是知道的。按常理的話,他不應該再對自己動什麼心思。

謝英鵬問:「你有什麼事嗎?」

胡曉林抬起頭,眼神中流露著乞求說:「謝管教,我想請你幫我個忙,這個忙只有你能幫我。」

謝英鵬疑慮地說:「我能幫你什麼忙?只要是我職責範圍內應當做的,談不上幫,但超出我職責以外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胡曉林說:「死刑犯馬健提供給我一起殺人案件線索,我想爭取能有個立功表現,以便使我在二審時能有個改判。」

謝英鵬聽完了胡曉林的話,一時間沒說話。

馬健是因搶劫三輛計程車,致三人死亡的已判死刑並等待最高法院複核的死刑犯。在胡曉林沒押進21監室前,馬健的情緒曾有過反覆,有一段時間在監室里很不安穩,常跟別人鬧矛盾,以致跟別人動過手。謝英鵬在嚴格管理馬健的同時,為了觀察和穩定馬健的情緒,他在馬健的身邊安排了一個大學生耳目。大學生是東林師範學院的學生,叫高憲臣。他跟同學喝酒時發生口角,用椅子把同學的頭部打傷,造成顱腦骨折重傷,被押進了看守所。高憲臣有了接觸馬健的機會,心中盤算著另一目的,那就是套取馬健沒有交代的漏罪,好使自己有個立功表現,能少判幾年刑。馬健家裡條件差,高憲臣便時常買些好吃的給馬健,馬健面對送到嘴邊的吃食,就冒出不吃白不吃的想法,隨口編出了個殺人案,說給了高憲臣。高憲臣把從馬健那裡套取的案件說給了謝英鵬,結果當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難道是馬健故技重演,對胡曉林使起對高憲臣的那套路子來了?這又不太可能,胡曉林是混跡社會的人,他豈能被馬健所忽悠?

胡曉林見謝英鵬沉默不語,心裡有些沒底。他套近乎般地給謝英鵬拿煙,被謝英鵬擺手拒絕,他又慌不擇言地說:「謝、謝管教,你若真的幫上我,你就是我的恩人。」

聽胡曉林這麼說,謝英鵬說:「你言重了,我在想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胡曉林不得其解。

謝英鵬說:「胡曉林,你應當是個明白人,你認為馬健說的話可信嗎?他是一個在看守所關押兩年,等待執行的死刑犯,如果他還有沒有交代的漏罪的話,還用等到現在跟你說嗎?」

「謝管教,你還是看看這條線索吧。」胡曉林有些迫不及待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稿紙遞給謝英鵬說,「我把案件的大致情況記了下來。」

稿紙上寫的舉報線索很簡單:馬健於2006年8月初,夥同一個叫大海的男子,以收購大豆為由,誘騙外地一男子至郊區四道村,將其殺死,搶得三萬餘元現金,屍體被埋在四道村附近。

謝英鵬對這種語焉不詳的線索見多了,況且這種線索大多核實不下來。他抖動著手裡的稿紙說:「這也算舉報線索,馬健的同案,大海的名字和住址不詳。被害者是什麼地方的,叫什麼名,又不詳。你也知道,四道村是東林市墓地集中的地方,那裡有龍鳳公墓,至於路邊的荒墳野冢更是數不清。你說,要查你這條舉報線索,應從什麼地方下手?」

「這條線索的內容,馬健確實知道得有限,他的那個叫大海的同案,是他在娛樂城賭博時認識的。那個被害的男子,兜里有身份證,可如果把那個被害的男子屍體挖到,不就知道被害者是誰了嗎?」胡曉林又愁楚地說,「就是墳太多,埋屍的地方不好找。」

「這線索先放我這裡,你先回去吧。」謝英鵬把稿紙揣進衣兜里,打開了監室的門。

胡曉林見謝英鵬沒有在意自己舉報的線索,悻悻地進了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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